余蕭覺得孟舟最近有些怪。
先是不和他一塊搭伙吃飯，后來只要沒實驗，就不在實驗室多待。
以至于三天兩頭，都見不著她。
這天中午，余蕭終于抽著機會逮住她，“孟舟，中午一塊吃飯？”
孟舟脫掉橡膠手套，正解白大褂的扣子，旁邊余蕭繼續(xù)勸說：“顧岑也在，今天我們去校外吃唄！”
孟舟眉頭一跳，心想，就是顧岑在，她才不想去！
自從上次“入味”吃飯回來后，顧岑時而會來找余蕭，她摸不透那人什么時候會來，也出于不想碰見那人的心理，便有意回絕余蕭這個飯友。
她看時間，覺得差不多，就說：“不了，我今天有事。”
余蕭狐疑地看著她，“我怎么覺得你在找借口？”
孟舟稍稍心虛了下，之前她倒是找過不少借口，不過今天她有正當理由，“我閨蜜來找我了，我是真有約。”
“姚瑤？”余蕭挑眉問。
孟舟點點頭，倒是沒想到余蕭還記得，她明明只提過這個名字一次。
有名有姓，有理有據(jù)，余蕭瞧一臉真誠的孟舟，只能撇撇嘴，遺憾道：“好吧…那下次約……”
孟舟將白大褂掛回衣架上，立馬回：“好的好的，下次再約。”
***
姚瑤的大學就在本省讀，她學的是廣告編輯，大三在省電視臺實習，畢業(yè)后去了一家新媒體公司，離A大不遠，也就三個地鐵站。
繼上次那通電話后，姚瑤就很想和她見面聊，奈何手頭任務緊，只能按捺住激動的心情。昨天通宵把任務做完，姚瑤就立馬約孟舟見面。
飯桌上，姚瑤吸溜一大口酸梅汁，朝坐在她對面一臉淡定夾菜的那位女士擠眉弄眼，“我要聽后續(xù)！”
孟舟咽下一口飯，“什么后續(xù)？”
“你和顧岑的呀！”姚瑤直起身坐正，“我給你打電話是兩周前的事情，這兩周來，嘿嘿，你們就沒再發(fā)生點什么事？比如微信里聊幾句…再吃幾次飯…什么的。”
“沒有啊。”孟舟說，“就上次吃海鮮后，我怕再遇見顧岑，連和余蕭吃飯都不敢。”
“不是，你認真的？”姚瑤難以置信，“上回你說自己不想再跟顧岑有交集了，是真話？”
孟舟嗯了一聲，“比珍珠還真。”
姚瑤嘖嘖，“你可真舍得，大好機會擺在眼前，還去推開……”
隨即，她一臉痛心疾首，“我特地忍了兩周不在微信里問你，就想當面見你的時候聽一大串八卦，結果你跟我說本文不在連載中，直接完結了？！”
孟舟被逗笑，給她夾一筷子牛肉，“好啦。別再說我啦，你有什么八卦啊？”
姚瑤簡直是個八卦移動體，只要有她在，聊天話題時刻新鮮。
美人溫柔地給她夾菜，還沖她撒嬌，姚瑤心里那個糙漢子性格立馬蔫了一半，就好心地放過她，轉而說：“八卦可多著呢！”
她細數(shù)，“我們公司新簽約一個新人，是隔壁藝校的校花，叫童言，長得那叫個好看啊，她來公司報道的那天，男同志們都排著隊去瞧她！”
孟舟問，“有這么夸張？”
“是啊，”姚瑤道：“我那就是一小公司，比不得那些大的工作室，每年帥哥美女擠破腦袋想進去，我們公司總部做電商，前幾年分出一支做新媒體，員工年紀普遍不大，上頭大手筆，簽了校花拍廣告，咱們隔壁藝校的名聲多大呀，出來的能是歪瓜裂棗？都個頂個的好看，更別說是校花了。所以一窩蜂地都去瞧。”
孟舟點點頭，姚瑤接著道：“那校花也挺聰明，你想哈，大公司競爭多激烈，就算你長得跟天仙似的，也要有趁手的資源。童言反其道，來我那小公司，就是一枝獨秀啊，我公司還不把她當寶，大把大把的資源機會往她懷里送？嘖嘖嘖，出名指日可待！”
孟舟聞言笑，“那你可得早些去要簽名，人家出名后，價值可就不一樣了。”
“你說得對！”姚瑤瞇眼點頭，露出興奮地神色。
隨即，她又道：“哎，你知道嗎？徐曉要結婚了。”
“咳咳，”孟舟瞪圓眼睛，一臉震驚，“不是吧？她也才畢業(yè)吧……”
姚瑤道：“才畢業(yè)怎么了？我高三那個班還有男生大二就把女生肚子搞大，家里人著急忙慌地辦婚禮，現(xiàn)在兒子都兩歲大了！”
孟舟：“……”
“也是，”姚瑤一臉正色，“你這個母胎單身，連喜歡一個人還不敢告訴人家的，確實難以接受這些消息。”
“……同是母胎單身狗，你還好意思說我？”
姚瑤：“……”她們干嘛互相傷害？
一致默契地換話題，她們瞧著時間差不多，就結賬去逛商場。
***
正值周末，人流量大，在俞城，吃飯排隊等到下午兩點都不奇怪。
余蕭背靠在商場玻璃欄桿處，摸著扁扁的肚子，感慨道：“啥時候能輪到啊…我快餓死了……幸好孟舟今天有約，沒和咱們一塊，不然讓一女孩子等，太不憐香惜玉……”
顧岑聞言，接道：“你找的地方。”
所以，是你的鍋，我不背。
余蕭幾乎是秒懂他的意思，被噎得說不出話來，只無語地瞪著他。
那人卻手支在欄桿上，姿態(tài)閑適又沉靜，有路過的小女生猶豫地想要上前搭訕他，卻被那身清冷的氣質所勸退。
余蕭覺得，今天他兄弟貌似脾氣不大好，這制冷能力又上一個臺階啊……
顧岑確實有些煩躁，他略過扶梯，向下面一層隨意望去。
然后就不經意地，看見那個他心里念著的人。
那姑娘穿著簡單的T恤和牛仔褲，頭發(fā)松松挽起。兩只手都拿滿東西，她朋友正回來，把其中一個冰淇淋遞過去，那姑娘就低頭，咬了一口，露出滿足地笑，像一只貓。
顧岑看著她們相攜離去，不知怎地，心里的煩躁被那只最近躲著他的貓給順平了。
見不著嗎？
總會有機會的。
***
轉眼間就到研究生開學。
九月份報道后，就是一年一次的體檢，研一到研三都要參加，就在老校醫(yī)院，為期三天。
體檢是很容易，只是人太多，為維持秩序，只讓排隊取號，然后根據(jù)號碼拿體檢表，來決定你是上午體檢，還是下午體檢，亦或者運氣不好，被延到第二天。
為了不耽誤實驗進程，以及早檢查早結束，學生一般都會早早就去校醫(yī)院排隊，等待開門拿號。
孟舟和舍友到的時候，隊伍至少有三十多米長，一眼還望不到盡頭。
“不是吧…大家的精力也太好了，這才六點多啊……”張寧菲震驚道。
她們認命地排隊，孟舟手機震動，是余蕭發(fā)來消息。
余蕭：你在校醫(yī)院排隊嗎？
孟舟：嗯。
余蕭：你那有幾個人？
孟舟：兩個，我和我舍友。
余蕭：等著哈。
孟舟不明所以，沒過一會兒，就見余蕭跑過來，手里拿著兩張表，遞給她和寧菲，“呼——，我剛在前頭，給你們倆買了，別排隊了，去填下信息，現(xiàn)在有表的就能抽血。”
張寧菲欣喜道：“夠義氣啊！錢我們待會轉給你。”
余蕭：“小意思。我這還不是有兩個舍友突然有表，就不著急排隊，先去做實驗了，就輪空兩個號碼出來，正好給你們。”
因為省去排隊時間，孟舟和張寧菲抽完血后，就去食堂吃早飯。
吃完飯，張寧菲收到手機消息，“唉，我導師突然找我，舟舟，你先去體檢吧，我下午抽空自己去。”
孟舟：“好。”
她便獨自回到校醫(yī)院。
***
快八點，校醫(yī)院人頭攢動，都是來進行接下來體檢項目的學生。
孟舟想著，反正人一直不會減少，她還是早些體檢完為好，就硬著頭皮隨人群向醫(yī)院流入。
老校醫(yī)院規(guī)格不大，就一幢樓，三層。
身高體重和胸透都在一樓，孟舟測完后，往二樓走。
二樓有平臺排隊測視力，隊伍一直排到樓梯，孟舟走不上去，只能先排著測視力的隊伍，等測完后，再拐去走廊其他屋子。
人越來越多，測視力的隊伍也在兩邊樓梯上各分兩列，完全堵住路。
上邊有人測完項目想下樓，排隊的人只能盡力往一邊靠。
“讓讓、讓讓……”
“我們測完了，先讓我們下去……”
“哎等等，別擠啊…我這不是在讓了？”
“……”
眾人七嘴八舌，場面一度很混亂。
前面有人為讓路，只能插隊到欄桿邊上的那隊中，上頭的人就一節(jié)節(jié)往后退。
孟舟站在臺階上，一直往邊上挪，還沒等她踩穩(wěn)，見前面的那個男生正往后下臺階。
她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撞得一腳踏空，猛地向后倒去。
她腦子有剎那空白。
“小心！”
有人從后邊扶住她，孟舟感覺自己不受控制倒退幾個臺階。
那一瞬間視線變換，回神時，已經在二樓的平臺上。
背靠著墻壁，她驚魂未定地喘氣，余光見邊上同學依舊擠擠攘攘。
一場未發(fā)生的小事故，沒有引起任何注意。
“你沒事吧？”
那聲線很冷，夾著些顫抖。
孟舟目光回焦，落在離她極近的人身上。
那人皺著眉，眼睛里有細碎的光，倒映著她一臉驚慌的神色。
是顧岑。
他手撐在她后邊的墻壁上，背頂人流，給她留出一方安全的小空間。
孟舟呆呆地看著他，慢慢搖頭，然后察覺到那人松了口氣。
她垂眼看向顧岑的鞋子，白球鞋被踩了好幾下，明顯是她干的好事，“我……”
“沒關系。”顧岑無所謂一笑。
那笑如清風，眉目極盡溫柔。
孟舟一下子不敢看他，把目光游離。
顧岑沒離開，從她手里抽出表，看了眼沒體檢的項目，然后低聲說：“失禮了。”
孟舟還沒反應過來，顧岑已經攬住她肩膀，護著她，往樓上走。
“人多，我?guī)闵先ァ！?p> 那聲音像是在胸腔里發(fā)出，鼓鼓地在耳邊炸響，不斷叩擊她心房，孟舟臉一下子紅了。
她頭一次覺得，這樓梯怎么這么漫長。
攬住她肩膀的胳膊沉穩(wěn)有力，那人的襯衣不時從她臉邊擦過，帶來持續(xù)攀升的熱量，懷抱太溫柔太有安全感，她整個人簡直快要溺斃。
好不容易上二樓，她便慌里慌張地離開那個懷抱，隨便選個屋子就想進去體檢。
顧岑大跨步上前，伸手，“你的體檢表。”
孟舟心里懊惱，把表拿過來，抬眼瞧著他，鄭重地說，“謝謝。”
然后一溜煙地鉆進屋子里。
逃得比兔子還快。
顧岑便又笑了。
他想起方才，溫香軟玉在懷，胸口那處和右手胳膊，現(xiàn)在似乎格外燙。
那段樓梯，委實有些短。
他盯著那扇體檢門，腦子中掠過孟舟進去前瞧他的眼神。
濕漉漉的，動人的，像在他心口上撓了一下。
在原地站了好久，顧岑還是轉身離去。
算了，他不能逼得太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