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丫沒有被殺死,她來到了另外一個地方,一處新的境界。
色彩暗淡簡畫筆,
沾滿墨色任涂抹。
山巒起伏波濤涌,
霧靄流動如低歌。
她身處的地方是一條彎彎曲曲沒有盡頭的河流,她躺在一條竹排上,稍微一動身子能聽到竹子壓碎的聲音,竹子下的水如鏡面般平靜,夕陽的光輝從水面斜射過來,照到她臉上,讓她感到了無限的蒼涼。她覺得自己即將沉入水中,所以她忽然就坐了起來,群巒起伏倒映水里,像遠方憑空的一道黑屏障。
就此時,從遠方的天空中凸顯出來一位老者,蜻蜓點水般上到船上,船卻沒有一絲下沉,甚至沒有一絲晃動。
丫丫表情很平靜,像一個初生的嬰兒,沒有一點害怕,將這個老者也當作自然環境中的一個物象。這老者一身素衣,須發皆白,皮膚卻黝黑,跟周邊的環境融為一體。忽然走到末艄,拿起了橫著的竹篙,說,你要去哪里?我送你。
我不知道。丫丫忽然又躺下,將臉貼在排面,也不覺臟,竹排開始越來越快,丫丫聽到了竹管縫隙間水流的縱橫。
遠遠的樹木,大片大片的都是墨色,就似被野火燒了一樣。離那片樹林最近的時候,丫丫聽到了被蕭條樹干樹枝岔開成無數殘碎的空曠而寂寥的風聲。然后天上有一只黑色的鳥飄飄然的飛了進去,叫聲拉長貫穿整個天空。一只野獸慢悠悠地爬出來,嚎叫鈍重高亢。丫丫遠遠凝視,很久,那聲撕裂嗓子的鳴叫與高亢的嚎叫揉合一體,一直殘存,沒有止息。
悲涼落滿了她整個意念的空間,然后聚焦到一個模糊的形象身上,這個模糊的形象逐漸清晰,他就是千靈……
他真的是男孩嗎,她不敢再追問,她感到了這個追問的脆弱……丫丫暈暈乎乎就閉上了眼睛。
醒來的時候,一切并沒有變淡,一切真真實實的存在,她看到了昨天救自己,現在還在身旁的那個老伯,問,老伯,這是什么地方呢?
水墨世界。
原來這就是水墨世界,自己竟毫無準備的到了水墨世界。是你救我的?帶我來這里做什么呢?
我只是把你帶到一個安全的地方。
謝謝,你是我見過的最厲害的人。她的話空蕩蕩的,沒有任何感情。
老伯還在快速的撐船,說,我沒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厲害,我只是一個四處流浪的人,偶爾做一下挑山工,偶爾打抱一下不平,偶爾做一下漁夫,不過打發時間罷了。我當時見你被圍攻,心里不平,于是想救你,可我并沒有把握救得了你。那伏魔天網是牢不可破的,就是我在里面也是完全出不來。
老伯停了一會又說,我當時聽到步禹對冷臣說的話讓我想到了應對的辦法。步禹說他非常仰慕冷臣的移形術,這能表示步禹不善移形,我就操縱海水將你卷到很遠的另一個地方。至于你能夠出伏魔天網,那是因為我制住了冷臣,制住他的時候他的法術就中斷,伏魔天網也就名存實亡,而步禹則是望塵莫及。
丫丫一直露出淡淡的笑容,好久忽然說,老伯可不可以救我爸爸出來。
你爸爸觸犯律法,就算救出來也脫不了這個劫難啊,何況我根本就沒辦法救他。
你怎么知道我爸爸觸犯了律法?你知道我爸爸在哪里嗎?
你爸爸被關起來了,關在一個被水包圍的地方,不,應該是一個被雪環繞的地方。不管怎樣,關起來了是一定的,不過水與雪本是一體……老伯冥思片刻終于下結論說,你爸爸犯了情感罪……
丫丫愣住。好半天才說,老伯,你說對了,我爸爸犯了情感罪,被囚禁在了鎖情海海底……老伯,你怎么知道的?
我算出來的。
算出來的?
對,你印堂紫紅色,應該是生來就有的吧。
是的。
所以這不詳之事是生來就注定的,印堂中間紋理成圈,這是囚禁之兆,里面雪水交融,所以我才說囚禁之地是被水包圍,被雪環繞。
丫丫聽著驚訝不已。
老伯又說,此謂命理??墒遣⒎撬腥硕季哂薪視悦碇?。也不是自我夸大,說開點,每個人都有他各自獨特的本領,有些人天生就能做的事對于另外一些人卻怎么努力也做不到。
丫丫沉默一會說,老伯,可不可以再幫我算下,我未來的命運如何,我會不會很快死掉?
老伯仔細端詳了丫丫,伸出右手,掐了掐手指,丫丫知道他已經在幫自己算了。
好一會,老伯才說,不妙,真的很不妙。
老伯直說就好,無非生死之間。
不要說這種不吉利的話。你命運不會坎坷,也不會很快死去,卻是有一個先決條件。
什么條件?
你要躲起來,越隱蔽越好,否則,你所經歷的不幸只是余生一個微不足道的開始,也絕不是生死之間這么簡單。
老伯,把你算到的關于我的一切都告訴我吧。
老伯仰頭看天,緩緩說,還是那句話,你要躲起來,越隱蔽越好,而且就算遇到靠山,天大的靠山,也一定要躲起來……
丫丫表情平淡,轉過頭去,看到了竹管上的血液,那些血液并沒有完全干涸,顯然滴落不久。
老伯說,這里是水墨世界,到處都是墨色,空氣中有很多對人體有益的氣體,所以到處看起來也就是暗淡的,而且你剛剛看到的這些景致,其實也是幫你恢復傷口的功臣。好了,你已在離水上飄了三天三夜,傷也養好了,我就不多陪你了。
聽到老伯要走,忽然又一陣悲涼鉆入心頭。轉頭去看的時候,老伯已消失不見了,她開始仰躺在竹排上,望向霧蒙蒙的天空,然后千靈的形象不住出現,又不住消失在天空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