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妝與裝

第七章 三父說

妝與裝 粥溢 12115 2020-03-15 22:29:35

  離玫克數百公里遠的城市爆發了新型冠狀病毒。隨著病毒潛伏期結束,在春節結束后的一個星期,患者的數量持續上升。國家當機立斷采取措施,絕大多數的企業暫停復工,學校也決定延長假期,為保證學生安全在疫情結束前絕不開展返校。

  為了抗擊疫情,以社區為單位會對居民做出安全措施以保證他們的身體健康。在社區門口的保安亭,會安排居委會成員坐鎮,他們會要求來往的人流戴好口罩,并且測量他們的體溫,再登記信息。還有的社區工作者需要挨家挨戶登記居民信息,具體內容是問居民是否來自疫情嚴重地區,春節期間有沒有接觸過被確診的患者,如果一切手續正常,就會給他們分發出門證,這是離開小區登記時需要持有的證件。如果查出來居民有感染過的風險,社區成員就需要對他們隔離,每天要替他們買菜等保證他們的正常生活。

  在疫情嚴重的日子里,在社區工作的徐亮媽就是要這么做的,用徐亮的話來說她就是居委會大媽。同樣,大徐亮十多歲的親姐姐也在社區工作,她和徐亮一樣繼承了爸爸的幽默細胞,她也學著徐亮跟媽媽調侃自稱自己是居委會小媽。

  又是一個平淡的下午,徐亮吃過午飯后就一直躺在床上,最近班級群里流行畫圖拆紅包。徐亮有時候和幾個朋友開黑打游戲,三缺二,四缺一的時候,就會在群里畫畫消遣等別人上線。所謂畫圖紅包,就是發紅包的人設置一個關鍵詞,其他人就需要在手機上畫出與這個關鍵詞相近的畫,比方說關鍵詞是公共汽車,那畫圖構造就需要一個長方形作車身,幾個圓形作輪子。由于系統判定的方式并不寫實,有時候即使畫出來了模樣也不一定會被系統認可。徐亮遇到這種情況往往就是要鉆研進去,等別人上線準備打游戲的時候,他還在擦干凈屏幕,重新畫圖,通常情況下,徐亮崩潰著畫圖三五分鐘,紅包拆開來往往只有一兩毛。

  徐亮聽到外面關門的聲音,然后是在廚房里乒乒乓乓,徐亮知道,前者是媽媽或者姐姐回來了,后者是爸爸被回來的人盯促著開始做飯。因為疫情影響,媽媽和姐姐比以往勞累許多,所以爸爸自告奮勇地決定燒飯,但是他習慣把鍋碗瓢盆的碰撞聲音弄得很大,徐亮猜測,自己躲在房間,爸爸怕不發出點聲響就不會讓自己以為今天是他燒的飯。

  過了一會,有人敲徐亮的房門,說是好吃飯了,玫克聽出來著尖銳的聲音是居委會大媽。

  徐亮媽看著徐亮頂著凌亂的頭發像是剛睡醒的樣子,白了他一眼,“你倒是舒服的啊。”

  徐亮輸了游戲心情不是很好,再聽到媽媽的諷刺心里有些不爽。等他進廁所洗好手,然后坐到餐桌旁準備動筷子的時候,姐姐發話了,“誰讓你吃了,洗手沒。”

  徐亮心里有點委屈,姐姐沒看到自己洗手就是自己沒洗手嗎?看著姐姐一臉“我今天上班辛苦了你不能和我頂嘴”的理直氣壯樣子,徐亮只能再到廚房洗手。

  媽媽平時燒菜像是不要錢一樣地撒鹽倒油,徐亮吃了十幾年還是不能習慣,這幾天爸爸燒得菜比媽媽燒得味道好很多,不淡也不咸。媽媽也覺得好吃的,她伸出筷子點評道,“這個青菜吃起來就挺甜的,水分也可以,就是菜葉子味道淡了一點。”她表示以后要讓爸爸多燒菜練練手。

  “你是偷懶不想燒啵。”姐姐調侃道,爸爸則是憨憨地笑笑,大概是受到表揚了,然后繼續低頭吃飯。其實爸爸就會燒幾個菜,都是平時媽媽會燒的,但是徐亮吃不膩。

  “害啊,我還偷懶的。平時我又要去社區上班,又要燒飯買菜洗衣服的。”媽媽像是受到了極大的委屈,她趕緊瞥了一眼姐姐,然后用筷子敲敲徐亮的碗,“等會你把碗洗了。”

  徐亮像是個受氣包一樣默不作聲地答應。

  姐姐并不同意媽媽的想法,“你還累的啊,你排班就一個下午哇,我是一天到晚要坐在凳子上給人打電話,要登記信息的哇,下了班還要幫隔離的人買菜。”

  媽媽扯著嗓門,用尖銳的聲音反駁道,“你坐辦公室的哇,你是不要動身爬上爬下的,我一把年紀還要爬樓梯,吃得消噠?“

  徐亮聽媽媽的聲音很不舒服,明明她可以再把音量放低一點的,可這兩個人講話就像誰聲音越大誰越有理一樣的。

  “我還想像你一樣能運動運動的,還能在外面曬曬太陽的。我在辦公室里坐著,腿都麻了,一天保持那個動作腰酸背痛的,而且空調溫度低得不舍得電一樣,我都凍死了。”

  “那你這么說,我們倆工作換換,你不能換不還是說明我這個工作累。”媽媽的想法顯然不能成立,連徐亮都覺得她像個小孩子一樣無賴。

  徐亮本來吃著飯,可是耳朵聽著兩個女人的吵鬧實在難過,他不清楚她們到底是在吵架比拼,還是正常聊天訴苦,如果是吵架徐亮不清楚就這點問題都能吵起來,如果是聊天,為什么嗓門要這么大,她們連嘴里的米飯都因為張大的嘴在講話而噴出來。

  “你們別吵了啊,大家就不能換位思考么,大家都有各自的累法,別單純地像個小孩子一樣覺得對方輕松,這樣太自私了,就不能互相理解嘛。”徐亮終于忍不住把自己的內心想法說出來了,確實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雖然目前他是沒有資格這么說的,但是上學的時候他也要勞累的。但是他說出這句話就后悔了,顯然以一個家庭年紀最小的身份的教訓似乎是不能讓其他人信服的。

  兩個女人沉默了,開始扒了幾口飯。但是媽媽覺得自己莫名其妙被自己的兒子教育了,覺得心里覺得不爽,“你放寒假有什么累的地方……”

  一家四口繼續沉默。徐亮覺得媽媽說得對,他想著以后再也不講這種話了。

  “其實還是坐辦公室舒服,我是沒文化水平所以進不去。”

  “你可以進居委會就已經委屈這里的居民了……”在徐亮還有幾口飯的時候,兩人又扯起來了,兩人聲音的尖銳簡直要劃破徐亮的耳膜,他趕緊扒完就口飯回房間。

  徐亮沒心情玩手機,在班級群里滑著消息記錄,他聽到了客廳里有電視機的聲音,大概是他們吃完飯了。然后門外有“咚咚”的敲門聲,徐亮猜應該是爸爸。

  “你不會生氣吧?”推門進來的果然是爸爸,他一臉憨笑地看著趴在床上的兒子。

  “沒有。”徐亮苦著臉回復,他調整姿勢,端正地坐在窗邊,爸爸回頭關上房門,也走近坐到他旁邊。

  “她們講話方式是有問題的。”

  徐亮沒想到爸爸居然會這么說。

  “不過你說要互相理解,可你自己沒做到哦。”爸爸接著說,“她們上班服務社會是累的,現在疫情嚴重,我們一家要互相理解,我們也要理解國家。什么都需要理解的。”

  徐亮沒懂爸爸的意思,他抖腿緩和內心的緊張,在這個年齡段,當兒子的總會和當老子的產生點隔閡。

  “她們確實是累的,所以她們也需要發泄的啊。她們是女生,又不能像你在游戲里殺怪,現在也不能出門運動排泄,她們只好在餐桌上互相抱怨啊。她們嘴上這么說,但是她們還是母女,又沒有發生真的矛盾啊。”

  徐亮這樣就理解了一點,扯著喉嚨是她們宣泄壓力的方式,不過她們的聲音卻是聽著讓自己不舒服,媽媽尖著嗓子的樣子有點像潑婦罵街。

  像是看穿了徐亮心里想的,爸爸繼續說,“媽媽多少歲了啊,五十多了啊,我們不像你的同學家長年齡啊,我們是從鄉土里走出來的,所以我們有些說話習慣確實改不過來的。你們現在讀書了,文化比我們高,我雖然不能要求你做到完全理解我們,但是你可以做到自己說的,換位思考。”

  徐亮心里有點不好受,不過這件事情確實誰都沒有錯。

  “你知道為什么我們習慣扯著嗓子喊話嘛?”

  徐亮聳著肩搖搖頭。

  “因為我們小時候在農村生活,一間小屋隔著一間小屋,那時候沒電話,要和別人講話就要站在村頭喊村尾,在農田的父母呼喚在屋子里的我們就是扯著嗓子的,我們回應也肯定這樣啊,久而久之就成為習慣了。”說完,爸爸狡黠地一笑,“你知道我找你講話是為了什么?”

  “為了家庭和睦?”徐亮想也不想得這么回答。

  “不是,碗還沒有人洗,你趕緊去洗碗吧。”

  “!”

  在長達一個月的拉鋸戰后,疫情在國家雷厲風行的管制下得到有效控制,雖然玫克阿仆的學校還在推遲開學的日子,但是絕大數的企業開始復工了。長期的停工讓絕大數公司面臨破產,同樣玫嘉的公司也受到疫情影響,不過此時除了疫情,還有更嚴重的事情需要玫嘉處理。

  “現在的情況要和玫克說么?”妻子匆忙地整理著文件問玫嘉。

  玫嘉內心很急躁,但是妻子正看著他,他需要保持冷靜,“你給孩子留個紙條,留點錢,讓他這幾天先自己過著。”他捂著嘴若有所思,然后決定先打幾個電話。未到初春,天氣還冷,但他在等待電話的接通時還是在流汗。

  事情是這樣的,在春節期間,玫嘉的美妝公司為了響應春節促銷活動,推出了新的化妝品支線,其品牌logo由玫嘉負責外包至其他公司設計團隊設計,現在有另一家化妝品公司上訴這款logo的侵權,疫情一得到緩和,法院就已經受到了他們公司遞交訴狀。對面要求一定要開庭審理,不愿意庭下和解。當玫嘉看到了秘書用郵箱發來的兩張大同小異的logo設計圖,他意識到了這次事態的嚴峻。

  玫嘉負責的化妝品支線項目名叫“森林”,產品走的是中檔親民路線,主要面向“森女”系學生,包裝樸素,logo也按如此要求設計,米字格里是一個近乎“林”的字。而樸心公司的產品設計也是如此,米字格內是一個“樸”字。無論是相同的米字格的元素,還是“林”和“樸”兩個字的近似,他們似乎都在佐證這是一次抄襲事件。

  玫嘉著手先將侵權支線下架,然后聯系廣告公司將廣告全面下線,等妻子將材料準備好后,他倆火速下樓前往公司。

  玫嘉固然是公司的領舵人,但只是屬于方案決策上的執政。公司的經濟及其背后真正的股東才享有最后問責權。一旦玫嘉決策失誤引起公司危機,那他的后果是不堪設想的。官司是不指望打贏了,如何讓logo設計團隊承擔責任和面向社會輿論,挽回公司形象才是現在玫嘉考慮的。公關,團隊,股東,樸心公司,玫嘉都要著手聯系,一時間多方面的壓力涌上心頭讓他喘不過氣來。

  玫嘉抵達公司,助理拿來報表,向他轉告董事會的意思。

  “董事長和股東的意思是官司一定要打,就算是只有一點點希望也要爭取。”

  玫嘉不理解這些冥頑不靈的老頭,這種官司打不贏了,他們還要堅持?

  “他們要打就隨他們去。”他不耐煩地回應助理。

  “可你是法人代表,你得出庭。”助理顯得窘迫。

  玫嘉知道助理的不容易,他敷衍答應后便回辦公室整理材料,他癱坐在辦公桌后的皮椅上,覺得這一切都完了。他突然明白了董事長和股東的意圖了,疫情的重創讓公司難以站起來了,再加上山寨標識的壞名聲,自己親手創辦的這個化妝品牌逐漸走向末路,但是這個公司始終占有他玫嘉腳下的土地,這個公司還能為那些老頭們帶來利益。董事長意指轉移公眾注意力,把債務和責任推脫到玫嘉自己身上,再將公司重新洗牌,以新的面孔面對社會。

  透過巨大的玻璃落地窗,玫嘉余光瞥見天邊凸顯的光亮。他抬起頭才發覺自己已工作了很久,現在已經是夜晚了。饑餓,疲勞這時候一齊找上門來。他倚靠在辦公椅上,看著天邊,他想起了一個月前的流星雨。那時候的天空也是像現在一樣萬里無云,透過高樓的間隙,他可以看到一顆顆流星經過。

  疫情期間的玫克十分落魄,從獅山回來后的他一度陷入失眠的困境,他心里總是想著阿仆,可是沒有正當動機再和阿仆聊上話。他靜靜地躺在床上,猶豫著要不要尋找阿仆,同時心里還抱有阿仆會主動找自己的期待。就這樣他迷迷糊糊地睡著了,再醒來的時候天又黑了,于是玫克的作息開始顛倒黑白。

  玫克并不刻意想睡著,他覺得自己應該適當戒掉安眠藥,在用掉自己買的最后一瓶安眠藥后,玫克覺得這是一個契機。家里就剩下一瓶林森丁給的安眠藥,玫克不準備用它,他把它就放在月季花旁邊的收納盒里。

  一開始,這樣的睡眠玫克是不習慣的,他總是處在半夢半醒的狀態。他常夢到自己在海面上醒來,躺在一座長得像床一樣的小島,大小也想,還有像床頭的小土堆。四周都是海水,除了低頭看著海水倒影的自己,他望不到人煙。沒有船會經過這里,也不會有鳥獸會在這里覓食,周遭的安靜讓玫克覺得愜意。小島隨著波浪起伏——這是海面上唯一稱得上的生機,至少讓玫克確定腳下不是一潭死水。玫克也隨著海面的動靜在睡著和蘇醒的兩個狀態起伏。

  冬天來到了尾聲,可是玫克一下床還是覺得冷,所以他干脆一直待在床上。

  睡多了的時候,玫克會覺得四肢無力,昏昏沉沉。睡少了的時候再上網課,玫克會覺得頭疼欲裂,好像腦子隨時能把腦漿炸到平板的攝像頭上。熬夜這件事情,一旦沾染上,就會成了癮。玫克的朋友圈里也有熬夜的,但他們最晚的動態也就凌晨一兩點,可是玫克一直到早晨六七點才能入眠,等到八九點的鬧鐘響起,他迷糊著眼睛還要上網課。

  玫克逐漸和身邊的朋友脫軌了。而情緒這種東西,如果你在夜晚不分泌褪黑素,那它就好出場了。每一個深夜玫克的內心都會覺得空虛,像是腦海里少了點什么。

  罷了,孤獨是常態,別抱有幻想脫離它。

  看一眼手機,現在是凌晨五點,玫克拖著累贅的身體走出房門,探著身體看到爸媽房門開著,確認他們不在家。這樣他就不怕洗澡吵到別人了,他先是去陽臺取了衣服,然后去廚房喝了一杯水,最后捧著衣服進浴室。短短時間里他就走遍了家里每個角落,可是他還是覺得房子格外的空曠,在黑暗的籠罩下,他還會覺得陌生。

  玫克脫下睡衣,露出了羸弱白皙的身體,他攙扶著墻壁走進浴缸打開淋浴。花灑先是灑出一點冷水讓玫克凍得激靈,隨后流出水的溫度就合適了。玫克任熱水自上而下的流經他的身體,身體的無力逐漸消失,人也清醒很多。待身體都被淋濕后,玫克擠出沐浴乳涂抹,雙手搓洗皮膚,關于思緒好像隨著泡沫流進了下水道里。

  玫克最近很難與爸爸見上面了,可他反而開始想爸爸,網上都說疫情影響抑制了消費行業,那爸爸引以為豪的公司估計也遇到困難了吧。說自己不去關注爸爸是不可能的,和自己存在關系的人已經很少了,何況他是自己的爸爸。至于媽媽,她身上的傷口好了,也沒有添新傷,這是好事。但這絕不意味著自己可以原諒爸爸。爸爸一直在犯原則性的錯誤,可他也一直是玫克想恨卻又恨不起來的人。

  人與人之間的關系本就這么復雜,在以玫克為中心的關系網上,所有人都是愛著玫克的,但是所有人都或多或少的傷害過玫克,這是人之常情,這是普遍規律。

  玫克在新聞上看到很多因為疫情而妻離子散的家庭,他同情他們,也慶幸自己沒有淪落到那樣,但是他心里總是害怕父母外出工作會出現意外。玫克內心想法是和父親說上幾句話,說不上原諒,但是他準備為自己之前離家出走的行為道歉。

  玫克洗好澡穿好衣服,沒有感到絲毫的睡意。他決定去客廳彈一會鋼琴,他打開茶幾正上方的水晶吊燈,調整好亮度至不刺眼,他搬來板凳,端正坐在鋼琴前,他想如果爸爸能看到自己彈鋼琴或許會心里會好受一些。

  自從玫嘉沒再要求玫克彈鋼琴后,這是第一次他看到玫克彈鋼琴,他一時無法從玫克瘦弱的背影判斷出這是現在還是記憶片段,他想像一個父親都會做的那樣去拍拍他孩子的肩膀以示鼓勵,這是他后悔之前沒有做過的事情。可是玫克回頭了,玫嘉卻看不清他的臉,那是一張被化妝品傾倒上去的臉,上面被粉底的白,眼影的黃,眉筆的黑混成骯臟的顏色,五官則被破碎的化妝品玻璃割碎,玫嘉一時間不能判斷上面的紅色是口紅造成的還是傷口在流血。

  玫嘉從夢中驚醒了,他發現他還在辦公室。由于受到驚嚇,他的胸口上下起伏,皮椅也隨著身體的顫抖而旋轉。

  “公司覺得,這次找外包團隊是你的責任,因此對外決定宣稱是你審核不利導致的,需要你在新聞發布會擔任這個責任,并向公眾道歉。”這話是助理在白天和玫嘉說的。

  玫嘉不傻,一旦在公眾面前承認,那輿論將一邊傾倒,自己的污點就再也洗不清了。但另一方面官司是無論如何也打不贏的,現在唯一能補救的方式是找到設計logo的團隊。一切也只能等天亮開庭了,玫嘉為了調整精力逼著自己在皮椅上再次入睡。

  玫嘉第一次以一個被告的身份來到法院,大廳里的人很少,都帶著口罩,在進入門口的時候,保安都要拿著溫度槍指著手腕測量體溫。到法庭上的人更是寥寥無幾。跟著玫嘉通行的只有妻子,他放棄了請律師的權利,公司又不報銷。樸心公司的代表也不過四人,除了律師,為首的是一個年紀和他相仿的男人,大概是樸心公司的代表人。坐后方長椅等待的是一對母女,女孩年紀和玫克相仿,應該是那個男人的孩子,每個人都離得很遠,大家都清楚即使帶著口罩也有感染的風險,好在空著的座位很多,他們都有位置坐。

  “其實可以帶玫克來參觀參觀的“,看到對方和玫克同齡的女兒,玫克自嘲地這么想。算了算了,這種丟臉的事情還是別帶他了。

  對方律師陳述了玫嘉的兩項侵權行為,首先是未經商標注冊人的許可,玫嘉在支線產品“森林”上使用與“樸心“公司相近似的商標,其次是玫嘉銷售侵權商品。最后律師要求玫嘉停止侵害,消除影響,賠償損失。

  沒有等法官裁決,玫嘉就連聲答應,他默認了所有的責任,即使這是違背公司意愿,他也沒有表示任何不服從裁定。玫嘉想著早點結束,好去尋找外包公司問責。

  退庭后,秘書打來電話說之前負責logo設計的公司因為疫情申請破產,法人無從尋找。玫嘉表現得并不驚訝,像是已經看到了這樣的結果,秘書還表示公司對玫嘉放棄上訴的態度不滿,想要對他嚴肅處理。而玫嘉向秘書表示他也同樣對公司不滿,他說他要回家了,等公司申請破產的時候再找他。

  公司的股份持有最大一家還是玫嘉他本人,他不信這件事情上他還做不了主。在他還年輕的時候靠著老丈人的資助和幾個兄弟合伙成立了公司。后來通過售賣股票進一步擴大了經營。他不后悔因為這樣的方式稀釋了自己的股權,如若不這樣,他并不會像現在這樣成功,而現在他仍然有著百分之五十以上的股份,他搞不清楚董事會的自信是哪來的。

  玫嘉帶著滿身疲憊回到家,他第一時間先是悄悄推開玫克的房門,看到他還在睡覺,玫嘉便又輕聲退出。他回到客廳,放下公文包后打開電視,將身體陷進沙發。他切換了幾次新聞頻道,都是在播放全國各地的肺炎情況。玫嘉本想著叮囑玫克讓他注意衛生不要出去亂跑,可仔細一想,他也不會出去走動,自己和他的關系也沒融洽到交談這種地步。玫嘉要硬說自己不沮喪是假的,無論是父子關系和公司狀況他都沒有經營好。

  “我們公司為這次抄襲事件付全部責任,并為此愿意承擔法律懲罰,總裁玫嘉引咎辭職,為公眾和用戶帶來的不良影響表示抱歉。同樣,為了支持災區,我們公司會竭盡所能捐獻物資。”

  突然,切換到經濟板塊的新聞,屏幕上出現的地中海老頭對著攝像頭念出這樣的話,在旁邊整理新聞發布稿的則是平時跟著自己的秘書。玫嘉一下子慌了起來,他翻出手機翻查著聯系人。

  “相信你也看到了吧。”不勞煩玫嘉尋找,就有電話打了過來。

  “我擁有的股份使我擁有參議權,這事情還沒經過我同意怎么就結束了?!”玫嘉的聲音帶著顫抖和害怕。

  “事實上這幾年你的股權一直在稀釋,已經遠遠不夠50%了,而我們同事會決定將股份集權,經過一直審議,對外決定聲稱你辭職了。”

  “你們這是違法的,這可是我的公司。”玫嘉妄想用聲音增強自己的氣勢。

  “事實上我們在公眾中已經發布了這樣的消息,”對方老謀深算,語氣不急不慢地繼續說,“玫嘉你還年輕,就退出吧,給大家都保留面子。”

  “那我剩下的股票呢,兌現給我。”玫嘉相信他仍然能東山再起。

  “你的股票是由我們董事會買了下來,這些錢照理來說是應該往你的賬戶上打,然而……”對面的老頭頓了頓,像是個穩操勝券的贏家,“總要有人用錢給你擦屁股的吧,捐款的錢,賠償的錢肯定都得你出啊。”

  玫嘉已經無從糾結他們是如何越權操作的,他拎起大衣就往外趕。他要去問責董事會,他要尋找設計公司的法人,他要奪回他的公司。

  玫克在床上躺著,他等待天空一點點的暗下來,外面沒什么鳥飛到樓層這么高,之前空調外機旁的草堆也已經鳥去巢空,風景看樣子很單調,除了對面樓,玫克也沒什么好看的。因為長時間不動,他感受到手腳冷凍而變僵,他嘗試著伸展手指,好讓血液循環。后來他模糊著聽到爸爸回家了,爸爸推開房門的時候,他在裝睡。回到客廳的爸爸消停了一會便對著手機爭吵了幾句就出門了,他其實是想和爸爸說上幾句的,但總是在糾結著面子的時候,機會稍縱即逝。

  玫克心頭的苦楚說不出來,他覺得或許是自己無病呻吟。窗外的太陽躲到了高樓的后面,陽光這元素在房間流失,當玫克恍惚間意識到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寒冷和黑暗同時襲來。他之前不這般覺得,只是身體里名為煩躁的癢一直在躁動著以至于無法入眠。玫克做不到將思想放空,太多的雜亂像纏繞的絲線,他不嘗試著理順,所謂的和爸爸等人的愛恨情仇,在他看來這不過是一篇無理取鬧的電影。

  爸爸現在在干什么呢。沒來由的思念在玫克心頭冒出,他想著打個電話給爸爸——只是停留在念頭,當身體以僵直的姿態被束縛在床上的時候,他知道,只要他的欲望再強烈一點,身體毫無勝算會被自己的意志支配。實際上玫克沒有這么想,他只是朝著記憶力中手機放置的地方伸了伸,這便算當作自己的努力了。

  玫嘉沒能邁進公司一步,他終于記住了門口的保安的長相,原因是他們帶著義正言辭的模樣將玫嘉攔在門外。他又打幾通電話,話筒里無論是合作伙伴還是昔日的朋友都表示愛莫能助,有的甚至直接關機,他心里還有希望,他的通訊錄長長一頁。

  玫嘉離開公司,在大街上一邊走一邊咒罵,全然不顧路人的眼光。電話打了很多,結果是如出一轍,所有人都沒有理會他,甚至干脆沒有接通電話。手機的電量終是顯示不足,他蒙頭走進一間剛經過消毒開業的酒吧,坐在柜臺前,要了一小杯酒,向酒保搭話,他沒打算多喝,他只是想借一根數據線。

  玫嘉將手機充上電繼續翻看著,通訊錄里的備注勾起他一段又一段商業上的回憶。一杯酒下肚,燃起心里的怒火,他死死地捏著酒杯,所有的不爽通過手掌在杯壁上發力泄憤。

  玫嘉繼續翻閱通訊錄,上面對所有聯系人都是正常備注,唯獨給玫克打電話是英文字母Z開頭的備注,這樣玫克的備注會顯示在最后。因為他沒有和兒子通過電話,他覺得兒子的手機號出現在聯系人前列會影響工作效率。而此時他想打給玫克。

  酒吧雖然沒什么人,但是暖場音樂的存在讓玫嘉覺得嘈雜,玫克大概也不希望玫嘉會在這里和自己對話。

  玫嘉撐著桌臺,拖曳沉重的身體,回頭和酒保說待會結賬,他想著今天可以在這里留到第二天,然后步履蹣跚地走到酒吧門口。習慣了酒吧里的暖意,剛一出門受到冷風吹的玫嘉凍得哆嗦,他撥通了這個備注是Z開頭的號碼,靜靜等著撥通,他的眼睛漫無目而呆滯,在等待的過程逐漸走神。

  床鋪的角落傳來了鈴聲,像是激活了玫克的驅動,他艱難地爬起來開始尋找手機,床單異常的雜亂,被單也因玫克的翻滾,一部分受牽扯垂落到地上。還好有鈴聲,他能明確地知道手機就在附近,但這樣光整理一下床鋪就已經耗費了他太多體力,在蜷縮著的床單下面找到手機后,他上氣不接下氣的喘著劃開了屏幕接通電話。

  是爸爸,玫克將手機放置耳邊。

  爸爸顯然等玫克有了一段時間,在玫克“喂”一聲之后,愣了一會才做出反應,他聲音顫抖著發話,

  “玫克……”

  玫克聽到對面傳來呼呼的風聲,

  “嗯…”

  爸爸內心有太多話語涌至嘴邊,他一時不知道從何說起,倒是玫克搶著說,

  “最近肺炎感染嚴重,爸爸就先不要在外面工作了吧,在家安全。”

  爸爸沉默著,猶豫著最后還是下定決心和玫克坦白,

  “最近爸爸還有事要處理,先不能回來了。”

  這種關心的對話自玫克出生之后從未有過,他們略感意外,隨后逐漸習慣。

  “以后媽媽不跟著我工作了,她就在家里照顧你了,你要好好對她,要對她孝順。”這話說得突然。

  “嗯……”玫克確實無從接話。

  玫嘉反復思索著,想不到有什么好和玫克交代,煽情的話他也說不出口。

  “化妝品我也管不了了,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希望你注意分寸,不宜過分。”

  “爸爸。”玫克突然打斷他的講話。

  “嗯?”玫嘉一時不知道玫克的用意,但這時候無論玫克說什么他都會接受。

  “少喝點酒。”

  “嗯。”

  兩人在掛斷電話的步驟還是消磨了一段時間,他們都沒什么好講的,但都不想掛電話。通話的幾分鐘,沉默占了大多數。有太多隔閡矛盾不是一通電話就能解決的,無言也是正常的。玫克騙自己認為這次告別會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明明爸爸經常在外面工作,自己也不會再多關心,這一次也不會是意外。可是當他將電話掛斷后,他的情緒逐漸崩潰,他怪罪是最近的生活習慣顛倒讓自己過于頹喪了。

  “杜樸心?“坐在大象身上正在渡河的阿仆爸爸看著阿仆愁苦的樣子關懷道。

  “嗯?“阿仆盯著前面大象的鼻子愣神,條件反射的回了一聲。

  “心情不好?“阿仆爸讓向導駕馭著自己的大象離阿仆的大象近一點。粗壯的象蹄抬起帶著水花四濺。

  “還在想瘟疫?”阿仆媽媽插話。

  這一家人還真有錢,駕馭著大象的向導帶著草帽吐槽道,這家男主人本來想一家人整齊劃一地坐在一頭大象身上,這小丫頭不肯,不想和家人坐一起。男主人二話不說就同意租三頭大象當代步工具。這小丫頭估計是在想心事,大象的主人這樣想著,像是這種情況他見得多了。

  “沒有。”阿仆搖了搖頭,她內心的煩躁哪說得清楚,更不會和父母分享了,她唯一明確的是擔心玫克別受到感染。在傣國的日子說不上愉快,不過好過被困在家里。

  一打完官司,阿仆就隨著父母來到機場,這時候她才知道一家三口即將飛往傣國度假。官司打贏并不讓自己多開心,同樣自己臨行前才知道要出國,父母這樣的行為讓阿仆感到不爽。

  騎著大象抵達目的地,大象的主人幫助阿仆一家人把行李放到竹宅里,收到爸爸的付款后滿意地離去。來到竹樓二樓后,爸爸向阿仆展示當地的服飾,然后從中挑選出一條阿仆點頭過的裙子,這是一條鏤空帶著流蘇的連衣裙,是紗布制成的,看起來很涼爽。傣國臨近赤道,天氣已經近似夏天了,爸爸讓阿仆換上,說是晚上會有人來這里慶祝,通過篝火來幫他們燒出災禍病菌。阿仆不屑這些迷信,但她準備聽從爸爸的安排。

  竹子構筑的房間就是清涼,穿上的連衣裙也很方便。天色暗下來,竹梯下已經圍繞著很多人,他們吵鬧著點燃了四五團篝火,圍著中間最大,火勢燒得最旺的地方跳舞。阿仆聽到吵鬧聲走出房間,她逐漸聽清有人在吶喊,有人在敲鼓。沉寂了一個冬天,如今阿仆的少女氣息透過流蘇連衣裙能得到完美釋放,每一寸奶白的肌膚,每一處曼妙的身姿都能展示,爸爸扶著阿仆下樓,興奮地向所有人介紹,這么美好的女孩是他的女兒——即使這群當地人沉浸在舞蹈音樂之中,并且也聽不懂他蹩腳的傣語。為首的黃皮膚中年男人,估計比爸爸年紀大一點,帶領他們來到人群跳舞的中間,然后在巨大的篝火旁邊停下,示意他們低下頭。阿仆一家照做,隨后黃皮膚男人身后的女孩端來一碗水,男人不知從哪掏出的柳枝,在碗里沾水,隨后在他們身上逐一灑水。阿仆覺得頭上濕濕的,有些不適。中年人指著篝火,說些阿仆聽不懂的話。可是阿仆的心思不在中年人身上,她是覺得圍著他們跳舞的人們喊叫著吵鬧,怕他們舞姿狂野撞到自己。

  爸爸誤解了阿仆的不悅,他說:“這水是灑在我們身上祝福我們的,我們在火旁邊烤烤就干了,同時也燒掉了身上的霉運病毒。”

  阿仆搖了搖頭,小心翼翼地從跳舞的人群縫隙中逃出,隨后挑了一個較小的火坑,她蜷曲著身體,然后抱住膝蓋,坐在地上盯著火苗燃燒。

  接下來是黃皮膚中年男對媽媽的儀式,爸爸將她安頓好后,走到阿仆旁,學著看樣子有心事的女兒樣子,也抱著膝蓋坐在旁邊。

  “為什么這一次沒有庭下和解,明明人家公司挺難的了。”阿仆突然發話了。

  爸爸沒想到是因為這個原因,他坦白說,“這涉及到公司其他人利益,我們只是代表他們出庭。”

  “什么利益。”阿仆的側顏被火照得紅彤彤的。

  “這是大人的事情……“爸爸很為難地看著她。

  “我想知道。“阿仆的語氣很堅定。

  “現在疫情影響,我們公司需要錢來度過困難,同時也需要捐款反饋社會營造一個良好形象。需要開庭也是公司高層要求,說是這樣可以增加曝光率。”

  “你就不是高層?”

  “是,可是大人的世界是很復雜的,不是我職位越高我越能說話的。”爸爸很耐心地解釋,不過他很好奇為什么女兒會為之前的公司說話,難道是喜歡這家公司的化妝品?那和老爸我講,我收購了不就好了。

  阿仆沉默了,自己的想法似乎是在道德綁架。其實讓自己煩惱的還是玫克。

  “談戀愛了?”爸爸看著阿仆始終皺著眉頭,俏皮地問她。

  “沒有,就是遇到一個很難描述的男生。“阿仆憋著難受,猶豫著終于說出來了,“他很慘,特別慘,本來就是個不怎么陽光的人,和我在一起倒霉,身邊人也很少關心他,搞得他都要抑郁了。”

  爸爸有了苗頭,他猜測是那個在警察局的男生,“你覺得有些時候他遭罪,是你的原因,所以你感到愧疚?或者是同情?”

  “不是的,我是覺得他很特殊,他比我見過的男生都很溫柔,所以我也特殊對待他。我一直把他當作男閨蜜,雖然換另個人想,我這個想法可能很“婊”氣,但是我真的就是把他當好朋友。”

  知道自己女兒野,沒想到她講話還能這么彪悍,爸爸趕緊否認她這種想法,“你沒和他搞過曖昧,沒向他示愛,和他做好朋友怎么會“婊”氣呢?”

  “可我覺得我對他太好了,我怕他喜歡上我,可這件事情正在發生。他不像別的男生,初識我的時候他特別害羞,后來逐漸能和我暢談了,那時候的關系讓我很舒服。但在我和他經歷了一些事情后,他又開始害羞了,那我就知道他對我的情感已經轉變了。”

  “也不能這么想,萬一只是他這個人就是這么害羞呢?”爸爸突然意識到自己被女兒帶過去了,他是來開導女兒的,不是讓女兒繼續困惑的,“你說他痛苦,說關心他的人少,那他就會是個缺愛的孩子,你對他的好,自然就填補了他內心的空洞啊。”

  “對的,我關心他這件事情本身沒有錯,但是我沒有表態,沒有堅決地表示‘我和你只是朋友’那這就是我的錯。”阿仆接著說,“后來他的難過也能傳染到我的身上了,我會為他難過,這樣我自己都迷茫了,我都不確定自己對他的喜歡,是出于男女間的情感還是朋友之間的同情了。”

  “其實這個年齡段對情啊愛啊迷茫是很正常的,同樣的,一個人落魄的時候,被別人拉一把,那他肯定會對幫助自己的人產生感激。所以他可能只是把兩種特定時期的感情搞混了,但我就不一樣了,像我和你媽在你們這個年紀出國留學的時候,我也是天天玩,只知道花錢,還好你媽出現……”

  “我不想聽。”阿仆覺得爸爸不靠譜,既然不能解決她的問題便直接打斷他的發言。

  “那就找個機會和他說清楚吧。我的女兒平時最擅長拒絕男生了,這次也不會例外吧。”爸爸也覺得自己像個笨蛋,不過年輕人的事情確實只能靠青年人自己解決。

  說清楚,可我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是喜歡他還是不喜歡他。阿仆想得頭都痛了,她嘟嘴朝著火苗吹氣,像是在發泄怨氣。火堆燒得更旺了。

  回到竹宅阿仆收到了玫克的短信,“你什么時候回國啊。”時間顯示是兩小時之前。

  “等疫情結束吧。”阿仆也不確定。

  在等待阿仆回復的時候,玫克已經睡著了,醒來看到信息后,他說,

  “他們說,夏天來了,疫情就會好了。”

  “對的,放心吧,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阿仆安慰他,信息發出去后,她看到屏幕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不知道玫克在打什么字。

  玫克的輸入框里,光標還在跳動,但是他想說的話已經打好了,只是遲遲沒有發出來,對話框里的文字很簡單,是一句他想問阿仆的話。

  “那時候我也會好起來嗎?”

  

粥溢

情節需要切勿模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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