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瀟跪在大殿上,聽著武夷一字一句地說,要將自己許配給武駟。心中回想著阿寧醒來那日以來,發生的事情――
“呂公主,今日玩的可開心?”晚飯畢,呂瀟才回來。阿寧是坐在正殿等她的。
“很好!非常好!武駟對我很好,我們相處地十分融洽,而且……”
“你說的事情,我會幫你。”沒等呂瀟說完,阿寧就打斷了她。
“哪件事?”呂瀟狐疑,“我可不記得我們有什么交易。”
“從目前來看,”阿寧示意小玉關上門窗,這才繼續說道,“父王不會傳位給武駟。所以你的夫婿人選,不會是他。要想達到目的,必須巧取。”
呂瀟聽完,有些吃驚:“你什么意思?要把武駟讓給我?”
“不是讓,本來就應該,是你的。”阿寧認真地說。
“你為什么……”呂瀟想到校場一事,心中了然,索性也不廢話,直接地說:“我知道了,你放心,只要他能保我委泱國安寧,我定舉國之力,助他稱王。”
“好。”阿寧有些困乏,抿了口茶,才繼續道:“我已基本有了計劃。父王最忌我與武駟走近。過幾日就是初五,我出宮便去駟王府做客,這樣不出三次,他一定會急著借舉辦宴會給武駟做媒。到時候……”
“到時候我就伺機混進去,想辦法讓豐禾王相信我是官宦之女,待他應下這門親事,我再說明身份!”
“……”阿寧沒有想這么大膽,她有些感慨地說,“好計謀,我本想細水長流,徐徐途之……”
“按你說的做,恐怕我都人老珠黃了!”呂瀟半開玩笑地說。
“這種事情,還是長久打算穩妥。”細想一番,自己其實不能過多參與此事,于是阿寧又說,“但我已說明許多,剩下的,就看你的了。”
“好。”呂瀟站起身來,向阿寧一拜,“大為豐禾與委泱和睦,小為自己一生,謝謝長公主的成全。”
夜深露重,兩個本互不相干的女子,為了各自的利益,被命運緊系一起……
在接下來幾個月里,武夷果然派人跟著阿寧,按照計劃,阿寧去了駟王府。不過多是在前院逗留片刻就走,并不見武駟。
她不見,不代表他不知。武駟不清楚阿寧要做什么,既然她來,他也就吩咐仆人安靜開門,不多問,不回稟。
即便只是這樣,風言風語還是傳進了宮中,武夷的耳朵里。
于是武夷急匆匆在早朝上嘉獎了官員,又急匆匆為他們舉辦了宴會。官員們面不改色,卻都心知肚明:這是要為某個殿下選妃了。
大公子早有正妻,長公子的婚事是國親,不可能這么隱晦,五公子八公子一個在外游學一個尚未成年,如此,選的一定是駟王妃。
邊境有禍,朝內不穩。文卅豐禾的大戰一觸即發,現在,就是站隊的最好時機。官員們對這些事已早有計量,要去的帶上了家眷,該請假不去的也緊閉了府門……
宴會當天,公主們被要求待在朝華殿以內,非召不得出入。沁竹殿中,阿寧正在給呂瀟梳洗裝扮。
“阿寧,我緊張。”呂瀟不知何時改了對阿寧的稱呼,這算是把阿寧當作姐妹了。
“帖子我已經準備好了,你到時候看見一個眉心大痣的男子,便跟著他入殿。”阿寧又囑咐了一遍。
“嗯,我知道,那人是王銘。家世清廉。與他牽扯,概率翻倍。”
空蕩蕩的大殿里只有阿寧和呂瀟兩人,小玉在外候著,婢女們都被撤走防止走漏風聲,兩人的談話由此推心置腹。
“我走了。”呂瀟最后說。
“嗯。我相信你可以。”阿寧柔聲說。
推開殿門,就見等待許久的小玉。
“公主。我帶呂公主先過去了。”小玉對阿寧行過禮,說到。轉頭卻見呂瀟,一身靛蘭緞衣,梳著豐禾國獨特的飛仙髻,清莞溫潤,斂去平日尊貴氣質,竟半分不似一位公主。
“這……”小玉驚地說不出話來。
“好了,既然你都覺得不像,那便一定能瞞天過海!”呂瀟雙手叉腰,頗為得意地說。
時候正好,小玉引著呂瀟去了設宴的偏殿,就悄悄退下了。呂瀟按著阿寧告訴她的位置,順著殿墻來到正殿,避過了門口的侍衛。
剛一進門,呂瀟是毫無頭緒,當初設計的一切都顯得有些不切實際――官場混雜,各派勢力都強顏歡笑,逢場作戲。武駟被他們團團圍住,根本看不見蹤跡。
可嘆命運,呂瀟還是等到了那個時機。一輪又一輪的敬酒雖未擾他神智,卻使他眼中寒氣更甚。聰明人瞧著不對,悄悄離開了武駟,唯有不知輕重的人,依舊舉杯相慶。
人群散開,呂瀟便看見了武駟,看見了他清冷的眸光,看見了他偽裝出的平易近人。又有一人上前邀酒,呂瀟想也不想就沖了上去,搶過武駟的酒杯,一飲而盡……
后來的后來,呂瀟終于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么,后怕,卻不想武夷竟答應了。
從未想過如此容易,就成了自己心心念念的角色。呂瀟走回去的步伐,都比平時輕快。可她看到了這宮中的光,忽略了藏于許多人眼中的暗,比如武夷,比如……
呂瀟要嫁到豐禾國,有人歡喜,就必定有人憂愁,呂笛正是憂愁的那個。
本來按照計劃,聰明的妹妹過來是幫助自己擇一良妃的,沒想到良人不遇,妹妹竟折在了豐禾國之中。本來他兄妹二人就不受寵,因為被排擠所以才遠赴豐禾國和親,如今自己唯一的親人就要留在這片不屬于自己的土地,呂笛感到無助又絕望。
“殿下,您不能出去!”呂笛正要出門,使者宋平就攔住了他,“若您此時執意進宮,只怕會壞了兩國的安定!”
“父王根本就不缺我一個兒子!”呂笛甩開宋平的手,“瀟兒是我唯一的親人,我不允許她在永生都留在豐禾國!”
“陳威,攔住殿下!”宋平趕忙吩咐一路互送他的侍衛。
“殿下,得罪了。”陳威說著,就要動手。
“就算住在宮里的荒山,我們的身份也還是八殿下九公主吧。何時一個奴仆,也能對我們動手動腳了?”呂瀟人未到聲先到。
“參見公主。”宋平和陳威反應過來,趕忙行禮。
“妹妹!你怎么來了?”呂笛先是大喜,復又生起氣來,“結婚這么大的事,竟也不知會我一聲,你眼里,怕是早就沒我這個哥哥了。”
“哥……”呂瀟的眼神無辜可憐。
可這次,呂笛卻不為所動:“還來做什么?看我有沒有回去,免得打擾你的好事?”
“……”呂瀟眼中的光終是暗了下去,她悶聲說到,“我向豐禾王請了旨,以后就不住宮中了。”
呂笛聽聞,以為妹妹是不愿出嫁,在和豐禾王抗議,心中暗喜,面上卻依舊擺著架子。最后是使者看不下去,出來打了圓場。
呂笛住的地方比起阿寧算是寬敞,很快就有人為呂瀟收拾出了屋子。呂瀟的貼身侍女倒了茶,放在呂瀟面前,侍弄一番后,好奇地問呂瀟:“公主,為何您不對殿下說實話?要知道,這世上可只有殿下對您是真心的好……”
“我哥他……”呂瀟很為難,“他要是知道豐禾國的規矩,一定不會準許我留下。說不準,明天就會帶我回委泱國。”
“出嫁之前,不見外人……”婢女回想了一下那古怪的規矩,“可是公主,殿下分明是不想您嫁過去的,您這樣瞞著,不會出事吧?”
呂瀟聞言,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嘆了口氣,才說:“他是不放心我,怕我受欺負。可我……我喜歡武駟。不知從何時開始,卻覺得他就是那個對的人。不論是借口為了委泱國,還是借口不用回去受姐妹們的欺負,都無法比過喜歡他這個理由……”
婢女看到了呂瀟眼中閃著的光,只有提及武駟,才會有的光芒。她不再多言,悄聲退下了。
門外的呂笛察覺到有人要出來,趕忙轉身躲在了拐角。出門來的婢女只感到一陣風動,再無其他。
呂瀟在屋內嘆氣,呂笛就在屋外聽。他一直寵她,哪怕在最艱難的時候,也愿給她最好的。
可是,若她希望的是離開他的庇佑活著,他能夠成全嗎?
……
另一邊,武駟正被常娘娘訓斥。
“若那日高湛德沒有攔下你,你是不是就要抗旨不遵了?”常娘娘的臉因為怒氣變得通紅,不似平日的嫵媚動人。
武駟倔強著站在一旁,絲毫沒有回答的意思。
“母妃知道你的心思,可你現在一日為殿下,就一日不能左右王座上的那人!”常娘娘換了種說法,旁敲側擊地問武駟的意思。
武駟看了常娘娘一眼,說道:“我不會娶她。”
武駟知道常娘娘的意思,在很小的時候,他也確實把那個位置看得很重。但阿寧來了,一切都不同了,她帶他見識了這個世界不同之處,知道除了那個位置以外,更重要的東西……
“我不會娶她。”武駟這次說得更加堅定,堅定到常娘娘開始懷疑武駟還是不是那個對自己言聽計從的少年。
“母妃也喜歡阿寧。但是……君命難為,或許……”常娘娘想了想,說出了自認為還算不錯的解決方法,“或許日后,你可以一并娶了阿寧。”
武駟的唇動了動,終是沒有開口。
在他離開后,常娘娘徹底慌了:什么時候,武駟成了這樣,果斷堅定,分毫不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