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子淵陷入了莫名的狀態。
只見他伸手一指，念動力像決堤的洪水一般傾瀉而下，狠狠砸在了孔雀大街上。
街面承受不住這種重壓，向下沉了一寸，游人們見狀，驚恐地四散奔逃。
念力浪濤一個沖刺，猛地卷起賀蘭殘軀，試圖將她重新拼湊起來。
但顏子淵的努力，只是徒勞。
因為他擅長破壞，卻并不擅長修復。
碾碎一具軀體，對顏子淵來說輕而易舉。
但是為殘軀接續神經、血管，綴連肌肉、骨骼，卻遠非他所能。
大腦十分脆弱，缺氧五秒就會開始死亡。
只是短短的兩秒，賀蘭的眼睛就失去了神采，像是死魚一樣開始翻白。
“原來我這么無能……”
顏子淵按住顫抖的右手，將僅剩的暗金液體導出，滴在了賀蘭身上。
下一刻，起風了。
天地大道如同一陣微風，卷起塵土，輕快地繞著賀蘭轉了一圈。
一切都是自然而然，一切都是行云流水，沒有絲毫的突兀，沒有絲毫的違和。
恍惚間，賀蘭重新站了起來，一如來時的姿勢，一如來時的神情。
只是她身上黑騎甲的臂甲、腿甲，全都被飛劍斬斷，如今只剩小半。
乍一看去，像是穿著短袖熱褲。
賀蘭醒了過來，意識到剛才發生了什么。
“我，剛才——”
但話剛一出口，顏子淵就用念力堵住了她的嘴。
“不要說話，隨我來。”
說完，他轉身又進了阿拉木汗宮。
但是這回，顏子淵步履不穩，渾身發顫，顯然狀態差極了。
賀蘭默默地跟在他身后，眼里全是擔憂。
……
……
在秦時月和陳小萌爭吵之時，正午已經過去。
陳小萌低頭看了一眼手表，得意道：“土包子，你猜猜現在幾點鐘了？”
秦時月猛地從地上蹦起，急道：“午時已過？”
陳小萌一言不發，只是笑盈盈地看著他。
秦時月知道陳小萌絕不會告訴自己，因此也不去自討沒趣。
只見他一拳打穿了墻壁，探頭出去看了一眼太陽，然后一臉頹廢地縮了回來。
“徹底完了，回去師傅肯定會罰我去主持庶務，只能期望時間短一點，不要超過三年……”
秦時月抱著腦袋蹲在角落。有點接受不了現實。
“哼，這土包子不知有哪點好，連我都打不過，不知道師傅怎么會答應……”
陳小萌越想越氣，于是抄起短棒，準備去找秦時月的晦氣，發泄一下。
她提在三樓布下了陣法，掌控不了力量的秦時月，在這里怎么打怎么輸。
恰在此時，顏子淵扶著樓梯，緩緩走了上來。
陳小萌看著他滿臉的鮮血，吃驚道：
“你、你竟然受傷了？”
在陳小萌心中，顏子淵神通驚人，是屬于和她姜師兄一樣的非人類。
顏子淵掃了她一眼，冷冷道：“滾開。”
沒有施放任何神通，光是眼神就將陳小萌嚇得節節后退，猛然撞在了墻上。
顏子淵沒有搭理她，徑直上了三樓。但跟在他身后的賀蘭卻停下了腳步。
只見賀蘭仔細打量陳小萌，確認了她的身份后，拿出了一顆紅色小球，道：
“你師傅讓我把這個給你。”
說完，賀蘭一把將小球拋出，追著顏子淵上了樓，像是擺脫了一枚燙手山芋。
陳小萌下意識地接住小球，然后驚覺不對，但等她再準備扔出去時，已經遲了。
“陳！小！萌！你！在！干！什！么！”
百花夫人的聲音地動天搖，在陳小萌周身環繞，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地轟炸。
她露出了一幅心虛的樣子，拔腿就準備開溜。
“別！想！跑！來！天！青！樓！見！我！”
百花夫人的第二輪轟炸再次襲來，將陳小萌炸了個暈頭轉向。
……
……
顏子淵走在樓梯上，心中充滿了憤恨。
他恨的不是將賀蘭削成人彘的王端林，而是自己。
他恨自己輸給了自己的老友。
同樣是二階初境，他的老友在面對賀蘭的傷勢時，能夠用念動力輕松處理。
而他卻束手無策，只能借助外力。
雖然這和神道修行的特殊性有關，但無疑算是他在這個階段，療傷能力不如對方。
這已經很恥辱了。
但是剛才，他竟然生出了一種：“我要是兼修了「萬象法」就好了”的念頭。
這和有人當著他的面殺人，一樣恥辱，不，還要恥辱一萬倍！
作為靈氣復蘇的先行者，顏子淵和他的老友，一者創立了神道傳承，一者立下了仙道法統。
二人如同雙日橫空，輝映千古。
但他們在照耀地球的同時，也在互相競爭，故而誰也不愿意承認不如對方。
而且，顏子淵還是落在下風那一個，所以他格外不能容忍這種事情。
一只大手猛然出現，將躍躍欲試的「森羅絕獄」壓回了識海深處。
顏子淵不想借助任何外力。
他想證明自己，證明自己雖然救不了賀蘭，但卻有能力將危險抹殺在萌芽之際。
這樣一來，就說明他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而這，豈不是在證明，他比對方高了不止一層？
……
……
阿拉木汗宮，五樓。
王端林一臉諂媚，率先恭賀道：
“恭喜司馬兄，為仙宮立下不世之功，升仙有望！”
孔仁義扶著長須，笑道：
“這樣一來，溟滄劍派違約在先，他們以后就不能再用「昆侖仙宮」的名號。恭喜司馬兄，為這樁千年公案，畫上了句號！”
張伯符倒是有些悶悶不樂。
他威力無窮的「顛倒五行大陣」不僅沒派上用場，反而還讓王端林的飛劍搶了風頭。
一貫云淡風輕的司馬道子臉上，也不由露出喜色，顯然這事對他來說意義重大。
只見他舉起酒杯，意氣風發道：
“哈哈，這也多虧了諸位鼎力相助，此事才能這么順利。大家放心，等我當上了「仙宮首席弟子」，一定邀請諸位同道去「仙界」一游。”
王端林舉杯，一飲而盡，道：
“來日我等共登仙班，在仙界中把臂同游，豈不比在這紅塵俗世中，蠅營狗茍來得爽快！”
孔仁義聽到他描繪的未來，臉上浮現了一絲向往。
“仙界啊，那真是一個好地方！”
張伯符臉上多了一抹潮紅，舉杯道：
“什么仙界、不仙界的，我只要能追隨在司馬兄身邊，就已經足夠了。”
王端林一聽這話，在心里嘆道：
“這家伙怎么比自己還肉麻，竟然能說出這么舔狗的話，不行我不能輸給他。”
只見他大笑道：“哈哈，還是張賢弟有見地！要是能和司馬兄這般神仙人物同飲此杯，我哪怕當場死了，也毫無遺憾！”
光顧著獻媚，王端林絲毫沒有注意到，他身旁的長劍正在不斷示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