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阿爹阿娘不如干脆一點都不喜歡我。”女童不再是真的女童,左腳無意蹭著右腳背,望著柴草垛怔怔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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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嗎?”稚嫩的聲音在酒館內響起,今夜的客人原來是個女童。
“誒呦,小客官!”小二摔了下肩上的白布,意思擦了下桌椅招呼道:“可要來點什么吃食?”
女童看了眼小二和柜臺邊的掌柜一眼,左腳蹭了下右腳背,道:“來一大碗面,稍后給錢,再加點肉!能再上點茶水,就最好不過哩。”
“小客官您稍等。”不一會店小二端來了吃食放在了桌上。
女童捧起面碗大口吃了起來,再咬一小口肉當佐食,吃的眼睛都彎成了月牙兒,許是吃的太快噎著了,拿起旁邊的茶水就猛灌了一口,然后嗆的劇烈咳嗽。
“哈哈哈,掌柜的,今兒酒館客人不能喝酒,有趣,有趣……”一巴掌拍在那使壞的小二腦袋后面,拂衣走了出來坐在女童對面,拿起桌上的酒開始自斟自飲。
“你長得好像我娘親。”女童咳了半天才緩過勁。
小二在旁邊憋了笑,拂衣雖然已經活了千年,但是一襲紅衣,面容妖冶,一頭青絲還是靠小二給她束的發,委實不像人間婦人。
......
時逢饑年,能吃的東西吃了個遍,連樹皮都被刮了個干凈,后來搜刮或者是乞討來的吃食,就先緊著父親吃,然后是母親,最后是女童,母親說父親當家,吃飽了才有力氣出去找出路,女童點頭如搗蒜“十三都懂,都懂。”
后來……父親回來說找不著什么吃食了,一家子只能餓肚子,當天晚上,十三實在餓的睡不著,便起來方便,在柴草垛后面看見了父親母親,他們在分食饅頭,黑黝黝的饅頭即使像土石子一樣,卻也讓人垂涎。
小二常常自詡是讀書種子,卻沒個讀書人樣子,嗤笑一聲道:“天下無不是的父母,終歸是話本子里面寫的好聽的故事,要知道,不是天下所有的父母,都愛自己的孩子,人生百態,小客官得看開著來啊~”
拂衣沒有言語。
“后來,真的實在沒有吃食了,我便聽見父親和母親商量著把我送走換吃食,那會逃荒路上,易子而食時有發生,我很害怕,但是那天我沒有吃飯,實在沒了力氣走路逃跑,然后我便見到了新的母親。”
“我的親生父母不見蹤影,頭幾天夜里,我夜夜擔憂會被大卸八塊,然后左腿放在火架上做燒烤,右腿裹了石灰做叫花,水煮腦仁做那腦花湯……”
小二忍不住插嘴道:“嘿,這小客官還挺會吃。”
“但是新家比較有錢,還會分給我肉糜吃,暫時沒有什么性命之憂,以前學堂湊趣,夫子長嘆道,天公不做美,就像很多晚前的柴草垛一樣,我看見了我的父母被大卸八塊,腌制在了廚房,他們拿自己換了養我……”
拂衣起身又盛了一碗陽春面,遞給女童,自己還是喝著苦酒不做言語。
“后來我跑回了柴草垛,他們沒有再在那偷吃,而我也沒等到他們回來……”
嘿!餓死鬼投胎,遇飯走不動道,看見這又白嫖來的一碗面,十三三言兩語結束了故事,開始了狼吞虎咽,后果就是又被面給噎住了,她掐著脖子灌了口拂衣遞來的酒,喝著喝著,便好像忘了什么。
“該上路了。”
廣白二錢,蘇葉一錢,降香五錢,當歸三錢,是為酒釀“幸娘親”,拂衣留了小份,剩下的把它封存了起來。
“稚子牽衣問,歸來何太遲?”
她躺在了躺椅上,搖晃著唱著不知名的小曲入夢。
小二恢復了本來面貌,俊俏的仿佛要照亮夜間的酒館,他嘴角含了笑,俯身給拂衣蓋上了薄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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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上有一酒肆,一膘肥婦人掌管,婦人鰥寡孤獨,卻猶為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