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后宮中各個都是人精,耳聰目明的很。皇上中午是去了慈元宮,可一轉眼連午膳都沒用就回了勤政殿。若有人說這其中沒有些隱秘又有誰會信?且不說宮里愛講閑話的后妃女官,就是京城,關于帝后不和的流言也著實多了去了。但誰又敢真真切切的去編排那二位,不過只是些捕風捉影的傳言,平頭老百姓家的也就是茶余飯后聽得當做個玩笑話罷了。
可身兼一官半職的老爺太太們可就不這么想了,心思活泛的厲害。皇上還是太子時府里正妃側妃還有兩位侍妾,都是如花似玉的水靈姑娘,也沒見太子有多寵愛誰。現在正招官家女兒進宮侍駕,不都緊著自家長得好的巴巴兒往皇上跟前送?不受寵也左右只是折了個姑娘,可萬一受寵了,那給母家帶來的可就是不盡的錦繡榮華了。
慈寧殿。
這消息一傳開,慈寧殿的這位自然也沒有被落下。太后此時正喚了蕭靈筠講話,纖兒快步從殿外走進來,向太后見禮后,也微微對著蕭靈筠福了福身。一整套做完,便俯身去了太后耳邊輕聲細語了幾句,蕭靈筠端得一副耳目閉塞的樣子,自顧自拿著帕子沾了沾唇邊茶水濕潤的痕跡,目光柔和地垂向鞋面。太后一邊耳朵聽著話,一邊盯著親侄女的動靜,心中滿意的很,越看越覺著蕭家女兒才是入主中宮的最佳人選。
纖兒把話說完,便退到了一旁。太后聽完始末不甚在意地揮了揮手:“隨皇帝去吧,哀家也老了,不好插手過多年輕人的事情了,”不著痕跡得掃了一眼蕭靈筠發髻上的珠釵,“皇帝皇后既是不和氣,便讓旁人先伺候著。纖兒,哀家記得前幾日御膳房那幾位老的送了幾壺杏花酒來?正是春日好,便賞了蕭昭儀吧。”蕭靈筠聽弦歌而知雅意,恐怕鳳恩賞酒是假,知會皇上讓他今晚擺駕凝和殿才是真。
雖說蕭靈筠此時在后宮里位列第二,與太后又是姑侄,身份也是尊貴著的。但該有的禮數不可廢,蕭靈筠一聽太后有了賞賜,面上浮露出喜色,盈盈福了身子跪謝太后。太后眼里滿是欣慰,抬了抬手就當是虛扶了,差遣纖兒將人送了出去。纖兒作為太后跟前的紅人,能被她親自送出去也算是一份恩惠了。離了慈寧宮有一段路,蕭靈筠面上的歡喜才慢慢暗淡下來,竹翡扶著主子的手往前走,看著主子面色不佳,心里也隱隱有了幾分猜測:“昭儀,咱們回宮還做迎駕的準備嗎?”蕭靈筠閉了閉眼,輕輕嘆出一口氣,“迎駕的事,宮中那些個奴才自會辦的妥帖,”繼而抬頭望天,嘴角掛著嘲諷的笑意,“本宮背后倚仗著太后姑母這么大一座靠山,又有誰會薄待本宮?也不知道皇上今日是不是為難阿嫻了……走!去慈元宮瞧瞧去。”
待蕭靈筠從慈寧宮宮道走遠了,纖兒才回殿內伺候太后娘娘。畢竟太后極看重這位娘家侄女,容貌好品性佳,氣度風雅都不遜色太后當年。“把筠兒送走了?”太后扶著額頭閉目養神。“回太后娘娘的話,是的,奴婢看著蕭昭儀出了慈寧宮的宮道才回來復命的。”“筠兒是個好的,看著端懿大氣,也未因哀家偏寵幾分便得意忘形。”太后語氣中帶著幾分笑意。
“國公爺教養出的子孫自是那些小門小戶家的比不上的,且看太后娘娘便可知了。”纖兒在后宮行事多年,溜須拍馬自是很有一套。“哀家看筠兒有更勝哀家當年之勢,畢竟筠兒是父親兄長教養的,哀家打小母親教養的多些,心思靈活些,筠兒身上的清高出塵哀家身上可未有半分。”太后似乎陷入了久遠的回憶里,“可是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后宮里,出塵有什么用,也免不了俗。依奴婢看,還是八面玲瓏的更好些,才能計長遠。”太后似笑非笑的看著纖兒,“你倒是個嘴巴甜會說話的!不過你說的有一點沒錯,蕭家,自是那些個小門小戶不能相比的。”
蕭太后攥緊了拳頭,嘴角溢出一絲冷笑,“擋蕭家路的,一個都不能放過!明玥是個膽小愚笨的,自是不必顧慮……他秦家算個什么東西!不過是秦書謠還在的時候連帶著他們領了個便宜的承恩公爵位就忘乎所以了?居然還想送秦家女兒入宮!秦書謠好歹是個官家嫡出,勉強上的了臺面。這秦望舒只是個庶出女,皇帝竟如此看重,還妄想將她封了婕妤!陶妤兮大著肚子才掙得個婕妤位置,兩者如何能比!秦家的都是狐媚坯子,先帝也好皇帝也好!都被她們迷了心神!若不是如此,哀家堂堂宣平伯孫女,難道還比不上一個吏部侍郎的女兒!”
太后拿起手邊的青瓷杯往地上重重一摔,內殿里侍奉的宮女內侍們趕忙跪下來齊聲請太后息怒,纖兒也不例外。
勤政殿。
“當真?太后在宮中發怒了?”燕宗瑞坐在桌案后批閱著沒幾件大事上報的折子,臉上看不出喜怒。“奴才都打聽清楚了,說是從殿內傳出太后娘娘的怒罵,但離得遠了些,沒聽清內容。”周長福低著頭回稟著。“不必聽清了,太后不喜宮人多嘴,若是被發現了,恐怕又要遣散一批伺候的奴才了。”“諾。”周長福領了旨準備退下,卻突然記起似乎還有一件事情沒說,“皇上,奴才還有一事要稟報。”燕宗瑞抬眼看了看低著頭的周長福,隨口說了讓他繼續稟報下去。“奴才還聽聞,這前幾日杏花酒釀好了,御膳房的知曉太后娘娘喜飲花果酒,掐尖兒送了幾壺去。今兒個……太后娘娘似是轉送了一壺給蕭昭儀娘娘。”聽到蕭靈筠的名諱,燕宗瑞筆尖一頓,抬起頭,皮笑肉不笑地緩緩開口:“母后倒是對蕭昭儀極為關心。”周長福自是知道皇上不喜了,連忙跪下勸解兩句:“蕭昭儀娘娘與太后娘娘是嫡親的姑侄,親厚兩分也是自然的。”
燕宗瑞雖說眼神里看是氣急了的,可并未在大殿內發作,沉寂了片刻,突然笑了一聲:“周長福。”“奴才在!”燕宗瑞仿佛剛剛什么也沒有發生,一點怒火的影子都沒有了,“既然母后如此疼愛侄女,那朕豈能袖手旁觀?春日飲酒怎能少了菜肴,便把朕午膳那道軟炸蝦糕賞了去!”復想了想,又叫住正準備傳旨的周公公,“今日不用呈牌子了,朕去望舒那處!”語罷,合上最后一本折子,甩袖起身,周長福見了,忙大聲宣到:
“擺駕蘭薰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