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逐漸離開了視線所及最遠處,忙碌的社畜生活到這兒就算是告一段落了。
小王從報社里走了出來,不住的嘆氣,因為種種緣故他已經有2個多月沒有刊登任何一篇文章了,其實原因很簡單——他沒有素材了。
不知道為什么,從2年前開始,城市的生活趨向了一種可怕的穩定狀態,大家各司其職,陌生人之間互不干涉,朋友之間也仿佛隔了一層紗。過去小王時常和幾個兄弟通宵喝酒打游戲,現在卻在沒有這種情況了,大家下了班便一個人窩在房間里干著自己的事,聯系大多也僅限于電話。
小王是個寫現實文的好手,過去的3年里寫出了不少優秀文章,創作的短篇現實小說《罪行》廣受好評,但現在他卻一連兩個月沒有一點收入,因為生活太平淡了,沒有任何值得吹捧或是痛斥的地方。
百姓生活和樂,干部清正廉潔,犯罪率一路走低,與當年人類所設想的天堂幾乎一致,但小王可不希望這么平靜,他恨不得這個時候告訴他哪里出現了連環殺人案好讓他有素材創作。
他正打算構思一部關于社會陰暗面的傳記類小說《惡人》。不過現在哪來的惡人讓他報道?難道要他報道偷車賊或者是占人便宜的老色鬼?問他們是興趣使然還是為生活所迫?這玩意能過審?或者說有人看?
“看來是時候轉個型寫寫玄幻了。”小王苦笑到,不知不覺中走到了沿路一家肉鋪門口,他的朋友老秦就在這里工作。
“王哥來了。”老秦抽著煙笑著出來迎接滿面愁容苦笑著的王。
“最近生意怎么樣?”
“就那樣吧,天天報什么豬瘟,雞瘟,不受影響怎么可能。這不z市又報禽流感了,這生意又得黃。”
“都難。”
“來根煙。”老秦說著把煙盒掏了出來。
“不抽,戒煙中。”王嘴上說著不抽,手還是誠實地接過了一根煙。
“最近怎么樣?”
“說過了,都難。”
“呵。”秦輕蔑地笑了一聲,“開玩笑吧,咱們Y市誰不認識你王xx?你那篇《罪行》連我兒子都讀過,誰不認識你?誰敢虧待你?”
“你什么時候有其他的兒子?我怎么不知道?”王露出了驚訝的神色,他莫名感到有些酸,自己30出頭的人卻還沒個女朋友。而兄弟老秦,在長相不如自己的情況下卻先一步抱得美人歸,他的妻子是這條街上有名的面點師傅,人送外號“饅頭西施”,是個非常強勢的人,但最后居然敗給了老秦的軟磨硬泡,心甘情愿做了他的賢內助。
據說這夫妻倆最大的愿望就是合開一個大餐廳,不過目前來看可能性不大,因為就在今年一月份,老秦的老婆小冉懷上了,這夫妻兩的目標一下子就從開飯店改成了培養祖國棟梁之材。
這樣一來,開銷可就比開飯店大太多了。
“嗨,就小冉肚子里那個。”
“噗,你確定是兒子?”
“找人鑒定過了,兒子。”
“你確定不是閹..”王的聲音越來越低,露出了恐慌的神色。
“滾滾滾!閹你媽。”老秦又氣又想笑,一把把王推到了柜臺邊,王突然間也就戲精上身,一個做作的踉蹌摔倒在地,伴隨著一聲嬌哼倒在了地上,嘴里緩緩傳出倆字:“賠錢。”
“噗,謝謝,又被笑到。”
“得,我走了。”王撣了撣身上的灰,“堵你門口壞你生意,我可不做這個惡人。”
“你不是正在寫書叫啥《惡人》嗎?你就寫你自己,保準能火一把。”
“滾滾滾!老子飯都吃不起了,哪有閑工夫寫那個?”王有些委屈地叫嚷著,雖然看上去像是在開玩笑,但是秦卻也察覺到王的這句話恐怕是真的.....
其實,《罪行》爆火后,王便遵循“盛極必衰”的原則迎來了自己事業的低谷期。
過去,他在日報發文,幾乎天天都能看見他的文章,他的熱度能夠一直維持,這也是為什么老秦吹噓連他未出生的兒子都認識他,因為他曾是城市的驕傲。
現在.....墻邊的灰塵罷了。
王自嘲道。
“加油啊。”老秦說著把一包東西塞到了王的手中。
“老家那邊做的牛肉干,我媽讓我帶給你的。”
“替我謝謝咱媽。”
“好嘞。王哥慢走不送啊。”秦說著,視野在煙霧中漸漸迷惑了。
王回到了幾年前買下的小房子,一個人住剛剛合適。
黑暗中,一無所獲的搜索著新聞,突然間,視野被一份招聘啟事吸引了。
“急招作家一位,工資面談,包吃住,要求會寫現實人物傳記。”
“唔....看上去.....真是莫名其妙呢,這是哪個土老板要給自己出書了?算了,反正我也不是什么有底線的人.....看看吧。”
點開網頁,眼前只有一個定位坐標。
“......東城區....東夏花園....等等,那不是個超級爛尾樓嗎......感覺很玄乎的樣子.......面試時間是后天下午一點,算了.....去看看吧,反正不遠,步行也就20分鐘......”王說著,合上電腦,叼起那只其他人給的煙,沒有點,只是靜靜的坐在黑暗里,沒有月光星光。
路燈閃爍了幾下,徹底熄滅了。
“該死的破小區.....這倒是可以寫寫...算了吧...誰會關心這種東西.....”
“我啊,這么早就江郎才盡了嗎。”王苦笑著端起了啤酒瓶。
天黑了,屋外的電視里罕見的報道了一則新聞。
“異聞錄警告:異聞錄十七大獵犬登錄海岸線。”
但是天色已經晚了,這條消息也在出現了幾秒后被收攤的大爺徹底的閉合上了。
“這世道,真是太平啊。”大爺明明感到安逸,說出來后卻又覺得壓抑無比,在黑暗中挑燈夜行....冥冥之中只覺得年歲已盡,卻也不曾感到遺憾,走了沒幾步來到了運河前,望著不遠處的工廠,望著冉冉升起的黑煙,望著明明是繁榮的都市,卻無一處燈火通明,他忽然間豁達了,坐在了那里,一夜之后也成了一座豐碑立在了那里。
或許是因為絕望,也或許是因為他的真的料到了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