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我緩緩睜開眼睛：“昨晚發生了什么？”

　　我撐著地坐起身來：“師兄呢？”我尚有些迷茫地環顧四周。

　　左肩和腹部的痛楚已然輕微到難以察覺，我踱至洞口，試探著喚了喚：“師兄？”

　　躲在樹后調息的九師兄，氣歸丹田，深深吸了一口氣，使勁搓紅了雙頰，他不想讓九辛發現自己的異樣。

　　“辛兒，你起了？”師兄迎面走來，他異于尋常的唇色讓我忽視了他有些詭異的稱呼：“師兄，你為何臉色通紅，嘴唇蒼白？難道你中毒了？”

　　師兄拍拍腦門：“啊，無妨，許是方才摘果子從樹上摔下來，嗯......受了驚嚇，今晨又委實有些冷......對，就是這樣。”

　　我還欲詢問幾句，師兄擺了擺手：“我無事，你快吃些果子，吃完了咱們便趕路。”

　　見他不愿再說，我只得收回滿腹疑慮，只是還是有些擔憂。

　　有師兄護著，接下來的路皆是有驚無險，我將信將疑地跟著似乎輕車熟路的他，忍不住問出了口：“師兄，你為何對這里，如此熟悉？”

　　師兄瞥了我一眼：“我以前本就長在這里。”

　　我思索道：“以前？長在這里？這毒瘴谷中，只有最深處有一個鬼林閣......”

　　“閣主信任你，才將你留下來......”腦海中乍然浮現起當年我剛剛出籠子時，聽到的一番話。

　　再結合閣中偶爾會有的風言風語：“你...你是從鬼林閣逃出來的？”

　　師兄走到我前面，已勁氣劃開攔路的草木：“嗯，聰明。這么快便能想到。”

　　既知此事，我便安心地跟在他后面。

　　兩天后，我和師兄便出現在了谷口。

　　又過了幾個時辰，九甲，九庚他們，陸陸續續走了出來，皆是一身狼狽。

　　九長老難得點點頭：“不錯，竟然都活著出來了。走吧，往后五日好好休養，準備第二次試煉。”

　　“是，長老。”

　　回到鬼云閣后，思及那第二次試煉，我想起師兄眼神微閃的模樣，莫名有些心慌。

　　我謅了理由，將師兄邀至后山。

　　師兄頗為戲謔道看著我：“辛兒怎么主動邀我至此？莫不是感念我的救命之恩，想說些，體己話？或者想些，別的什么？”

　　我倒不曾想到，他會說出這樣不正經的話：“你休要胡亂喚我的名字，我是有事要問你。”

　　師兄的身子朝我傾了傾：“洗耳恭聽。”

　　“你從前呆在鬼林閣多年，鬼林閣與鬼云閣的運作相差無幾，師兄你，是不是知曉這第二次試煉的內容？”

　　“我不記得辛兒，是如此耐不住性子的好奇之人啊......”

　　“你別再這么叫我！我不是好奇，只是有種不大好的預感。”

　　“辛兒啊，”他對我的不滿置若罔聞：“即使我告訴你答案，你也只能去做，鬼云閣這個地方，是什么樣的，我們都一清二楚。”

　　他難得神色嚴謹：“你放心，無論發生什么，你都不會有事。”

　　你不會有事，他又說了這樣的話。

　　師兄兀自轉身離去，我凝望著波瀾不驚的水面，沉淀著內心突然涌起復雜的情感。

　　五日后的辰時，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

　　所有的弟子，都站在院子里，等待著第二次試煉。“閣主到！”

　　我隨著眾人拜下去：“參見閣主。”

　　那是我第一次見亓珞，入眼即是“妖媚無骨入艷三分”，不可謂蛇蝎美人。

　　亓珞在高臺上款款坐下：“起來吧。”

　　“謝閣主。”

　　亓珞欣賞著自己青蔥般的手指：“第二次試煉，就在這里進行。”

　　這里？周遭什么也沒有，除了全是...人！我想我猜到內容了。

　　亓珞輕輕擊掌，如五年前般，地上竄出光籠，只是這次，是一個大籠子，關住了所有人。

　　“今日，只剩下二十個人時，光籠會立即消失。”

　　果然如此！

　　所有弟子都怔愣了一瞬，隨即紛紛祭出武器。

　　沒有時間讓我多加思索，離我最近的，不過是九門的弟子，只是我沒有想到，除了師兄和另外兩個男孩，他們竟然都向我掠過來，難道是因為九壬和九癸嗎？那還真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我慢慢咧開了嘴角，既然如此，我何必心軟，我毫不猶豫地迎了上去。

　　九師兄看見九門弟子皆向九辛動手，立時以指氣，定住幾人的身形，一劍抹了他們的脖子，盡可能地減少九辛的敵人。

　　解決完幾個別門的雜碎，我眼角余光，瞧見向我這邊沖來幫忙的師兄。

　　雨越下越大，光籠中靈氣亂涌，光芒四溢。

　　血一股股地濺在我的身上，臉上，嘴里，我眼中的世界早已經血紅一片，身上的傷口也早已經數不清。

　　我不知曉自己廝殺了多久，腦海中只有一個字不斷聲嘶力竭著：“殺！殺！”

　　在我一劍向九甲挑去時，青色的劍芒，攔住了我。

　　“夠了！辛兒！光籠已經消失了！”師兄沖我大吼道。

　　我維持著那個身形，掃向癱倒在地的九甲。

　　周圍彌漫著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地上的血，被雨水沖的到處都是。最終，我看向站在我面前的師兄。

　　這是九師兄第一次看見九辛，有如此狠厲無情的眼神，周遭之血，映襯的她眼中猩紅一片。

　　他試探著開口：“辛兒？辛兒，是我，我是師兄......”

　　我站在雨里，因著清越熟悉的聲音，眼神慢慢恢復清明：“師兄......”

　　師兄上前一步，穩住我搖搖欲墜的身子：“辛兒，沒事了，沒事了......”

　　周圍終于全部沉靜下來，我閉著眼，聽著亓珞的發言：“不錯，本主很是滿意。”

　　“閣主，這次的資質當真不錯，這么快便完成了試煉。想來定能賣至千金！”

　　一門長老捋著胡子說道。

　　亓珞妖媚地笑出了聲。

　　殺戮對于亓珞而言，不過是場好戲。

　　我震開師兄，掠至后山，縱身躍進水潭，沉至水底。

　　水底沉寂，借著水的滌蕩，我拼命搓洗著身上的血跡，絲毫不在意深深淺淺的傷口。

　　我的手上，沾染了多少人命......

　　什么人突然圈住了我的腰，將我擄上岸去。

　　我任由他將我擱在地上站好：“你在做什么？！”師兄的聲音充滿的怒氣。

　　我低垂著頭：“惡心。”

　　師兄嘆了口氣：“你應該猜到如此的。辛兒，你沒有錯，你若不殺他們，死的便是你。”

　　被說中心思，我鼻子一酸：“即便我與他們沒有感情，可畢竟同門六載，我真的從未想過，用他人性命，換我生存，我......”

　　我拼命抑制住眼淚，說不出話來。

　　我第一次感到何為心下寒涼：“我想離開這里...師兄，我想離開這里......”

　　師兄驀然伸手，一把將我攬在懷中：“你要哭，便哭吧，我不會說出去的。”

　　我不愿哭出聲來，任憑眼淚在臉上肆意橫流。

　　他輕撫著我的背，下巴抵在我的頭頂：“沒事了，辛兒，沒事了......”

　　等到我情緒穩定下來，他依舊沒有放開我：“辛兒，會的，不用多久，我們就能離開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