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案子的當事人薛女士,是個演員,好像演過宮廷類的電視劇,電影啥的!是幾線明星就不清楚了,畢竟我這歲數,已經過了那個追星的年代,平時的工作也忙,并沒有多余時間去關注娛樂影視圈;在我的觀念中,所謂的一線明星,還停留在四大天王那個群體;近些年看春晚,能夠叫的上名字的明星,也不多了,基本都是生面孔;
薛女士并不是原告,作為被告律師,工作的困難程度相對會高一些;這并不是程序問題和技術問題,而是溝通問題;
多數的被告,或多或少會隱晦掉一些實際情況,有些情況很直觀的對他們不利,不利的事實不陳述;再有,就是她要看委托律師的能力和信任,這都需要一個復雜過程;
當然,作為律師,不管是原告委托,還是被告委托,了解事件的全貌和事件真實性極為重要!他會直接關系到執行架構;如果當事人過度隱藏那些真實,架構在執行的時候,會變得蒼白無力;原被告雙方的律師,都會盡最大可能接近了解事件的真實,尋找更加充足的新證據,當一方當事人隱瞞了一些事情,被對方律師舉出了新證據,那么這一方律師就要重新去架構,不但耽擱時間,還會非常被動;
往往這個時候,當事人那些隱晦掉的真實情況,才會對律師“擠出一點”,就像擠牙膏,只是針對的一部分,仍然不是全部內容;這種事情,大多數時候都是常態存在的;尤其是被告當事人,會更加謹慎對時間的陳述;作為被告律師,想要了解更全面一些,會比較困難,這是一個客觀的存在;為了更好完成代理工作,我們相比做原告代理,溝通環節會更多,通過多次的溝通,去捕捉一些蛛絲馬跡,這不是八卦有心探聽那些隱私,而是架構的需要;
即便工作準備再充分,如果當庭因為舉證質證環節,或者對某種情況不夠了解,也會陷入被動;這種被動直接體現為過程場面上的劣勢,而當事人卻不會理解這些,往往對委托律師嗤之以鼻,認為不夠敬業或者能力不足;而作為律師,必須有相應的承受能力,去化解這部分誤解;如果承受能力不足,或者沒有能力去化解產生的誤會,那就會將事情搞砸;更加被動!
我們要知道,對方律師,也是專業的對手;不會給你機會失誤,即便是有能力挽回局面,也會付出很大;
薛女士的情況,就是這樣;起初,我的認識,僅僅理解這是一個普通的婚姻財產分割的案件;隨著了解的加深,感覺這件案子復雜程度超乎想象,最關鍵的,還是我的當事人,薛女士,對于案情的隱瞞;每每溝通之時,總感覺她欲言又止,似乎還有些難言;有些情況,作為職業因素,我是不會主動打聽的,但有些涉及案情關聯的信息,不得不了解;
薛女士的老公,原告王先生首先提出訴訟,主要訴訟請求財產分割,和所有離婚案件并無兩樣;但是分割數額和我的當事人愿意給付的數額相差20倍;這是我感到很詫異的地方;一般的離婚案件,原被告雙方所爭執的數額,一般都有一個基數,這個基數上下不會差距太離譜;但這個案件,上方爭議標的是450萬對9000萬;
婚后薛女士和王先生,共計置業4套房產一套底商,分屬3個城市;按照每一地市場評估部門的評估,大概900多萬,但實際價值應該會在1100萬以上;
對于5處房產的分割,我的當事人無異議;但剩余的8000多萬從何而來呢?根據原告訴訟請求的陳述,被告薛女士出資給哥哥的公司8000萬;而王先生認定這部分出資和資產增值部分屬于夫妻共同財產,經評估,該公司薛女士股權折價1,7億,請求分割這部分資產8500萬;但,該公司股東明細中并沒有體現薛女士的股權份額,薛女士稱是借給了哥哥,并不是股份形式;
到此,案件核心關鍵人,是薛女士的哥哥;可,訴訟開始后,薛家哥哥卻失聯了;薛女士也是支支吾吾,辯明自己不清楚為何失聯;由于,我是被告委托人,和原告王先生僅僅只是簡單的溝通,不會實現深入的溝通,再者王先生的角度看,被告律師代表被告的利益,主觀上也不愿意和我多聊;這就會限制我,獲取更多有效信息的渠道;
對方律師也是一個獲取有效信息的渠道,并且這位律師我是認識的,雖說不熟,但同在一個城市,司法系統和律協的一些活動,有過交集;由于職業紀律和道德所限,對于案情中敏感話題,我首先不去打聽,人家也不會說;這是紀律,也是行業規矩;破壞了規矩,在整個行業將寸步難行;
整個事件,除了無爭議部分的婚后共同財產外,就是薛女士到底是借錢給哥哥公司,還是入股?如果是借錢,薛女士并沒提供出借據;如果說入股,股東明細卻不見她的名字和權屬份額;王家認為的并非入股了,實際上就是薛女士的獨資公司;這又是什么原因呢?雙方似乎都有難言之隱;至此,越發撲朔迷離;
而關鍵人物,薛家哥哥,突然間失聯,事出蹊蹺,又是何故?到底是什么原因導致夫妻破裂,對簿公堂呢?無論是訴訟請求,還是原告被告的自述,都沒有體現出感情破裂的過程,這也是一個疑點;
在這些疑點揭開前,恐怕很難有實質性的進展;目前,感覺上,王家的態度更加急切一些,而作為被告的,我的當事人薛女士,反而顯得淡定的多;
曾經,我嘗試著和薛女士深度溝通一下,但每次都以工作和檔期因素拒絕了,這也是很反常的行為;作為被告,并不急于盡快結束訴訟,而是有些回避的狀態;如果我的電話打得頻繁了,就會收到薛女士的信息,讓我堅持她的訴求,如果時間久的話,可以增加律師費和其他必要支出;話都講到這個份兒上,顯然她是明顯回避與我的溝通的;能怎么辦?
像這種民事官司最撓頭,訴訟期審理期都比較長,工作不容易形成連貫性;我自身也有一個缺陷,就是很難三心二意,別的律師遇到這種事情,就會先去忙其他的案子,這案子就先擱置下;而我,多年來,一直沒有改掉這個習慣;那段時間,很苦惱!
一次同學聚會,我似乎找到了答案!
我的同學基本都是一個圈子內的,畢業后只有少部分進入體制;同學雖多,但常聯系的也就10幾個,每次能夠聚在一起的,也就6~7個,由于平時各忙各的,相聚不多,這次相聚,我的感覺像是過了一個世紀;想不起間隔多久了;
男同學的聚會,自然少不了酒,我是酒精過敏體制,都清楚,沒人勸我;那晚,我是清醒的,可這幫哥們兒,基本都喝大了;人在醉酒狀態,膽子小的,敢打人;兜里裝著5塊錢,敢說是中國首富;各種奇異的狀態出現都不為過;當然,一群人喝多了,相互捧吹一番;力哥是大家的開心果,大家都愛跟他逗悶子,人隨和,歲數最長,是老大哥,習慣了大家的發難;在對力哥吹捧一番后,力哥開始打開話匣子,最起初,我也當個樂子聽,但是聽到最后,我發現,這個事兒,和薛女士的案子似乎有些聯系;
由于大家吹捧力哥辦案的種種,力哥也可能轉移大家的攻擊,也可能無心隨口:“我那點事兒,不值一提!跟大伙說啊,我一同事,前段時間接了個大案子,人家那才算牛X呢!”
“能有多大?”有人問。
“多大?估計你們半輩子趕不上這一次”,力哥神秘的挑出大拇指。
“吹吧你就”,又有人質疑,噓聲一片;
“跟你們說啊,我那同事辦了一個大K,標的1個億,一個億啊,同志們!你們說大不大?”力哥瞪著眼睛,表情飛舞;
“說說,什么人,富豪離婚?”大家的興致調動起來。
“那敢情,不但是富豪,還是明星吶;演電影那個,薛啥玩兒來著;男方家也不慫,公公是領導,實權派;估計弄了不少,犯事兒了,規著呢!家里湊錢呀,少坐幾年是幾年!這不,兒媳婦就是不出血,兒子急了,翻兒了!離!老爺子太平那會兒,大把花銀子行,這落難了,一點血不出!那就差事兒啦,是不是?”大家的興致都被調動起來,追問劇情發展;這個時候,我還沒有意識到,這和我的當事人有什么聯系,可接下來,慢慢就吻合了;為了滿足大家的八卦心,力哥接著說,活像一個說書先生。
“那娘們兒狠吶!讓自己親哥搞一個公司,老爺子那錢拿過去不少,說是做生意,老爺子也覺著安全,可人家早就留著后手呢,不管親哥還是親爹,誰有事兒都挨不著自己,先摘干凈,她那個哥智力有問題,還不是自己說了算?~~~”
就是了,我的當事人!當前的這個城市,影視明星,上億官司的標簽,還有誰?
“力哥,那么大一筆錢,如果王老爺子交代了,追根溯源也跑不了!”有人又說。
“證據呢?他們這種人都走現金和地下錢莊,怎么查?沒證據呀!”力哥回復道。
“那即便是明星,也不會有這么多錢吧!一揪來源,不也傻嗎?”還有人說。
“唉,明星才好做這種流水呢,多簽幾份片酬,廣告,多兒錢做不出?票房都能刷出10幾倍來,片酬不就是幾份合同嗎?”力哥回答說。
“那,這姓王的這家,豈不是被動死了?~~~~~~攤上這樣的媳婦兒夠倒霉~~~~~~~活該,誰讓那老王頭貪呢?自作自受!~~~~~”大家一言對一語,議論起來;
話題的結束,意味著散場,互道珍重后,我也驅車回家;一邊開著車,一邊回放著哥兒幾個的談話,不知不覺把車開到了河邊,這并不是回家的路,竟然鬼使神差到了這兒;索性就在這兒停一會兒,平復一下心情,定定神!走出車外,一邊抽煙,一邊踱步;一陣涼風吹來,夾雜著濃郁的氧氣,瞬間感覺到爽快,頭腦也忽然清醒了;看看表,已經快半夜12點了,趕緊回家!想著,拉車門準備走;手機響起~~~;
這么晚了,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