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煙一回身指著門口站立的馳風氣道:“偏偏這塊木頭招我生氣,對了,剛剛我問的你還沒答呢。”
“你的問題也不重要。”
慕容煙眨眨眼:“怎么說?”
“慕容默初是他主子,他此來便是為了保護,顧念主子,也是情理之中,是忠義。而你是他在乎的人,于你是情義。一邊是忠義,一邊是情義,選起來很難,所以你不能以這種態度逼他。”
“那我該如何?”
“等。”
“都火燒眉毛了,還等,再等我就嫁給那老頭了。”
“你別急,我保證那日他一定會隨行。”
鬼晚做了保證,慕容煙才安心,緊繃的神經松懈下來,身體軟塌塌窩進椅子內,虛弱的道:“快給我杯水喝,這一頓吵鬧,口干的厲害,渴死我了。”
鬼晚還沒來得及動身,馳風身形一閃就到了茶壺邊,取了杯子,盛滿水,端到慕容煙面前。
慕容煙忍不住抿著嘴角笑,剛剛的不快一下子煙消云散。接過杯子喝了一大口,許是喝急
了些,嗆得一頓急咳。馳風大手在她后背上輕怕,小心翼翼,生怕把她拍疼了。
這些小動作足以看出對一個人的在乎,鬼晚看在眼里,心生羨慕,腦中突然冒出一句話,得此良人夫復何求。
把慕容煙小祖宗打發走后,鬼晚也咕咚咕咚喝了一一杯子水,慕容煙的情緒似乎轉移到了她身上,只覺得神經緊繃,有莫名的緊迫感。
數指一算,還有五日的時間,便是出發的日子。
能順利解決隨行的問題,也是解決了一個大難題,只是馳風的執拗性子,怕是只有慕容默初能夠說通。
今夜是晴朗天氣,雖依舊不改寒冷的氣候,但沒有風雪的夜格外祥和寧靜。
鬼晚帶慕容默初來至盤陀城至高之處——望樓,站在望樓內可附渺整個城池,遠觀茫茫雪海無邊,那里便是慕容默初的來處,往東南望去,果然遙遙可見峰巒疊嶂的山脈。
此處用作瞭望,白天會有兵士把守,夜晚撤去,只因這里至高,更是至寒,夜里加之風雪,溫度會急劇下降,比白日還要冷上千倍萬倍,哪怕是鋼鐵之軀都難以忍受。
月冷星稀,抬頭就可見點點星辰,仿佛離得極近,伸手可得。
這是慕容默初第二次離府,以他的功夫,翻越圍墻如履平地,只要他想便不用困囚在那里,只是茫茫大地,他又能去哪里?
這里是他離開皇城后去的唯一的地方,他對茫茫無際的天地,似乎有著莫名的恐懼。
“在想什么?”
鬼晚突然問,打破一片靜謐。
“在想茫茫天際,何處是我家?”
這句話蘊含著無盡的迷茫,傷感。
鬼晚側頭望他,月光中他的側臉籠罩在淡淡的光暈里,朦朧的有些不真實,越發襯得膚色如玉,美好的讓人挪不開眼睛。
那個皇城到底是個什么樣子,鬼晚有無盡的好奇,雖然爹爹曾生活在那里,卻從沒聽他提起過,所以很想聽慕容默初說說,于是問:“皇宮不算是你家嗎?”
“那里——”慕容默初心里有無盡的迷茫,若說不是,他出生在那里,生長在那里,按理說應該稱之為家,但若說是,又覺得牽強,那里頂多算一個冰冷的,沒有任何溫度的囚籠,對他而言和這里并無太多差異,然后很堅定的道:“不算是。”
他的回答,讓鬼晚很意外,于是更加好奇:“能說說那是怎樣一個地方嗎?”
慕容默初眸光深遠,極眺遠方,仿佛目光所及之處便是皇城所在:“那里綠瓦紅墻,到處都金碧輝煌,地面上一塵不染亮的能照出人影,因為每天都會有人一遍遍的擦拭。那里臺階很多,多到數都數不清,走也走不完。那里有無數道門,每道門都都對應一扇窗。那里有無數條甬道,每條甬道都通往一個不同的地方。那里有很多房間,每一個房間都住著一個孤獨的靈魂。那里有很多很多人,幾乎每個角落都有人穿行,但即便身邊站滿了人,你依舊會感到無比的孤單。那里的人幾乎都是一樣的表情,謙卑,麻木,那里盛行爾虞我詐,機關算盡,口是心非。”
鬼晚對他的話將信將疑,這般不好為什么還有很多人消減了腦袋往里去,爹爹就是其中一個。
慕容默初好似能通曉她所思所想,接下來對她的疑惑做出解答:“那里也是成就野心的地方,入住那里就會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利。萬人矚目的榮耀,一生享用不盡的榮華富貴。”
聽起來很有吸引力,怪不得爹爹拼盡半生的謀算,始終對那里念念不忘。
鬼晚很好奇他的母親是怎樣的人:“那你母親呢?”
“我母親善良且不會爭寵,相比其他嬪妃的機關算盡很劣勢,所以一直生活的謹小慎微,如履薄冰,生怕哪步走錯,哪句話說錯就會大禍臨頭,給一族帶來災難。依仗著舅父在朝堂上身居高位,且戰功赫赫,母親在宮內的生活倒還安穩,也得父皇寵愛。”慕容默初頓了一下,眼睛依舊固執的遙望著遠方:“常言道伴君如伴虎,不知哪天便會大禍臨頭。那一日幾乎所有的災難同時降臨,舅父被參奏結黨營私禍亂朝綱,亂用職權包庇親屬圈地中飽私囊等等,一天內十大罪狀聯名上奏,父皇大怒,免了舅父的官職,收了兵權,男丁充軍發配,女人終身為奴,就這樣母妃一族全部獲罪,無一幸免。父皇或是還念及與母妃多年的情義,并沒為難,只把我送來這里。因為那天皇城內突然流傳起一個傳言,大概意思是我乃災星降世,有朝一日會禍亂整個皇族,弒父殺兄。或許父皇也因重罪母妃整個家族的原因有所顧慮,擔心我真如傳言那般吧。”
他說的專心,鬼晚也聽得仔細,認真想了一下提出心中疑惑:“一定發生這許多事,是巧合還是有人從中作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