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半中天，秦慕凡偷摸到廚房弄了兩道小菜一壺酒，端著出來剛走幾步，就聽頭頂有一道鄙夷的聲音說：“在自己家也像做賊似的，恁地猥瑣。”
秦慕凡嚇了一跳，抬頭就見一位少女坐在屋脊。
她身上只穿著月白色的中衣，烏發披散，素雅輕靈，神色卻清冷且落寞，正是南從雪。
“大半夜不睡覺，跑出來假扮王祖賢嚇人，還有沒有一點公德心？”
“王祖賢是誰？”
“一個女鬼。”
“身居道門仙山，你居然還會怕區區無根之魂，‘沒出息’這三個字就該刻在你腦門上。”
秦慕凡翻個白眼，轉身便要走。
“站住，我也要喝酒。”
“廚房里有，自己拿去。”
“好啊！干脆叫上小鯉一起，它肯定喜歡。”
秦慕凡無語。蘇銜蟬做飯的手藝實在不敢恭維，今天晚飯小鯉吃得不多，這會兒要是把這條小魚叫來，兩盤小菜都不夠它塞牙縫的。
“想吃就下來，還指望老子喂……”
話沒說完，只見南從雪袖中飛出一道紅光，到秦慕凡腳下變作一朵白云，將他托到了房頂。
秦慕凡也懶得掰扯為啥不在下面用桌椅板凳，把托盤放在屋脊上，見白云重新化作一柄血紅色的彎刀回到南從雪手中，好奇問：“你師父給你的？”
南從雪搖頭，輕撫刀背：“這是我父母送我的。”
“那你跟你師父還真挺有緣，他的本命飛劍也是血紅色的。”
說著，秦慕凡給自己倒了杯酒：“只有一個酒杯，你自己看著辦。”
南從雪二話不說，拎起酒壺仰頭便灌，修長優雅的脖頸在月光下泛著玉一般的光芒。
秦慕凡瞧了片刻，“看我這命，好不容易吃次獨食，還得被迫吃你口水。”
南從雪可不是那種扭捏做作的女子，先呼出一口酒氣，贊一聲好酒，放下酒壺才傲然道：“知道這山門內有多少人夢寐老娘的口水而不可求嗎？給臉不要！”
秦慕凡切了一聲：“如果是嘴對嘴的吃，我肯定沒意見。”
“你想的美！”
送給他一對美麗的衛生球，南從雪又開始灌酒，然后喝著喝著，神情突然就恢復了之前那種落寞。
秦慕凡夾起一片鹵肉丟進嘴里，看似漫不經心的問：“想爹娘了？”
南從雪抿抿唇：“我爹娘去世得早，是……三少主把我帶大的。”
秦慕凡眼底掠過一道不易察覺的光。“這個三少主，待你一定很好吧？！”
“嗯。除了生命，我的一切都是他給的。”
南從雪的聲音仿佛夢囈，嘴角那抹下意識的微笑柔情似水。
“那你可比我幸福多了。”秦慕凡滋溜一口酒，嘆息道，“雖然我是七師姐帶大的，但真正養我的那個人，卻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
南從雪回過神來，“你是指洞玄真人？對了，你還沒說過為何會那么恨他呢！”
又嘆了口氣，秦慕凡眼中浮現出仇恨之光，“知道我讓你們去陰司調查的那三個人是誰嗎？”
南從雪搖頭。出于對三少主的信任，那枚玉符里的內容，她根本就沒看。
“他們是我的父母和胞姐。”頓了頓，秦慕凡咬起牙又道：“全都死于洞玄之手！”
南從雪一驚，瞬間就想明白了來龍去脈，目露憐憫：“你……是他搶來的？”
秦慕凡點頭：“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會那么小就有記憶，但我就是忘不掉他們慘死的模樣，永遠都忘不掉！”
氣運之子這個身份太特殊了，發生什么事情都不奇怪，簡直就是完美擋箭牌。
“洞玄竟然是這等狠毒之人，枉我以前還以為他如表面那般慈祥和藹。”
“不要以為只有你這種心里有鬼的人才有兩幅面孔，這世上誰不是戴著面具示人？有的甚至戴著十面八面，恐怕連自己原本什么樣都忘記了。
所謂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
南從雪喃喃重復著，不自覺的又開始喝酒，沒多久俏臉便紅潤起來，顯然并沒有用法力化去酒精。
秦慕凡嘴角帶著若有若無的笑，偶爾夾一口菜吃，一點都不在意酒壺被霸占。
女孩兒這一喝就從月半喝到西斜，眼神都開始變得朦朧。
“小師叔，你精于算計，我有個問題想請教你。”
“瞧你那小人樣兒！”秦慕凡撇嘴，“用不著的時候就是姓秦的，用得著了才叫小師叔，要不要臉？”
“哎呀！你一個大男人，總斤斤計較這點小事做什么？”南從雪紅唇嘟起，星眸迷離，拉著他的胳膊撒嬌，“大不了，人家以后都叫你小師叔嘍！”
“老子本來就是你小師叔。”
“那……人家叫你哥哥好不好？慕凡哥哥！”南從雪咬咬嘴唇，眼中水波蕩漾，聲音膩到了極點。
“噫～”秦慕凡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還是叫小師叔吧，我不想英年早逝。”
“討厭！”捶了他一下，南從雪斟酌著語言問：“假如……你明知一人存心不良，卻苦于毫無證據，而珍視之人又對她看重且信任，怎么辦？”
“簡單啊！”秦慕凡不以為然，“想辦法讓她露出馬腳就行嘍！”
南從雪跺腳：“這還用你說？人家問的就是用什么辦法嘛！”
秦慕凡心中冷笑，表情卻很為難：“算計一道，因人而異。你這沒頭沒尾的，讓我怎么想辦法？起碼也得告訴我你假設的那兩人平日里的習慣跟性情吧！”
南從雪皺起眉，思索猶豫了好一會兒才道：“心存不良那人一身的妖邪之氣，行為放浪，煙視媚行，應該很擅長蠱惑男人；被她哄騙那人則英明神武，滿懷抱負，卻因身份尷尬而一直郁郁不得志。”
“胡扯！英明神武的人怎么可能會輕易被美色誘惑？你這分明是在刁難我，老子不玩了。”
“哎哎，你別走呀！”拉住作勢要起身的秦慕凡，南從雪小嘴兒撅得老高：“好吧！英明神武不算，但他也是很有才華和能力的，真的。”
“你也很有才華和能力，在老子眼里還不一樣是個憨憨？”秦慕凡嗤笑，“按照你的形容，此人應該就是典型的心比天高，命比紙薄，智慧耐性跟不上野心膨脹的速度，還不聽勸，這才被人趁虛而入，對不對？”
南從雪眼珠子瞪的溜圓。
好厲害！從只言片語之中就能概括的如此精準，簡直就像是在三少主身邊多年一樣。
難道這位小師叔還有仙人都做不到的推算之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