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聽到姨姨的這句話,本就缺水的我眼淚順著眼眶就流了出來!乳白色的呼吸罩上爬滿了液體,又滴落到醫院白色的枕頭上。
我掙扎著想坐起來!
“媽!你怎么了?”
媽媽聽到我的呼聲,看向了想要爬起來的我,推開姨姨兩步就垮了過來!一只手環著脖子保住我的頭,另外一只壓住我的肩膀想讓我安靜下來!
我迫切的想讓母親告訴我,她可以說話。我害怕母親因為我的事情,今后都不能言語!因為能體會那種突然不能言語的心情,不久之前就是那樣!
我哭喊著,想讓媽媽和我說一句話,不那怕一個以都行!可是我的哭聲讓媽媽更加的難過,使勁的抱著我,讓我都快有點喘不過來氣的時候。姨姨生氣的對媽媽說:
“你跟我出去!”
說著就掰開媽媽環著我脖子的手,拉著她出去了!
我焦急的看著慢慢合上的門,不知道該怎么辦!因為我連坐起來都不可能!就當我哽咽到連戴著呼吸機都開始呼吸困難的時候,一旁沉默不語的爸爸說話了!
“你媽沒事!就是急得,過兩天就好了。你不要激動!”
簡短的話語讓我平靜了一些,最起碼不覺得呼吸困難了!
“霞霞一會就到,到時候讓她勸勸你媽。”
我躺在病床上,撕扯著床單和被子。不敢讓任何人看見,因為我他們已經夠難過了。如果不是因為我,一家人也不會這樣!
堅強又樸實的爸爸不會因為我偷偷的流眼淚,媽媽也不會著急到兩天不能開口說話!突然!外邊有人喊爸爸,爸爸走了出去!
病房里只留下我一個人,我忘記了難過,忘記了疼痛!抓著病床的扶手想要支撐起上半身,微微俯起的身體,用力過度發白的雙手。使得血液加速的流動,心臟劇烈的跳動!隨后而來的是強烈的疼痛感,還有受傷的腿傳來的脹痛感!使得汗水又一次打濕了床單,淚腺不受控制的分泌著淚水,早已濕透的枕頭又一次承受淚水的洗禮!我就像一個倔強的孩子,不肯放棄自己的目標!我想看一下自己到底怎么了,媽媽居然著急到不能說話!終于,我坐起來了了,腿上的脹痛感幾乎讓我昏厥。
我顫抖的雙手啦起被子,然后無力的向后倒去。那一刻我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氣,就像我剛出事那樣!我的感覺欺騙了我,我看到了一截被白色繃帶纏著的腿。繃帶的顏色已經被血水染紅,又就到了鋪在身下的防水布上。防水布被壓的有些皺褶上有紗布上滲出來的血液,血液堆積在一起就像小池塘一樣!有些干枯有些濕潤,像極了殺豬過后的戰場!
我無力用手在把掀開的被子蓋上,因為此刻我的腦袋已經短路了。我不知道為什么我的一個不小心,會造成這樣的后果!我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我再次掙扎著想要爬起來可是辦不到,剛剛剛才的動作已經耗盡了我所有的力氣,我放棄了,因為心里已經有了答案!我不想讓人看到我狼狽的樣子,因為照顧我的都是最親近的人。他們如果看到我現在的樣子,估計會更加的難過!
我一下一下拉動著剛才被我掀開的被子,以前覺得輕飄飄的被子,此刻卻是那么的沉重。每一次的拉動,都會伴隨著肌肉收縮引起的陣痛。終于不知道在第多少次,我把掀開的被子又蓋到了自己的身上!
我開始扭動臀部,想要用手撫摸一下我已經沒有的左腿。嘗試了幾次以后,我如愿以償了,摸到了我殘缺的腿!
手觸碰到紗布感覺粘粘的,我知道那是我的血液,我繼續向下撫摸,想知道自己還有多少殘缺的腿!膝蓋已經沒了有,我對比自己的右腿,發現左腿只有右腿膝蓋上邊一點的位置保留著!內心的恐懼和劇烈的疼痛,讓我不由自主的用手猛的抓了一把紗布包裹的傷口!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次醒來只看到房間里的燈亮著,窗外有點昏暗的景色讓我對時間有了一定的了解!在陜西中部的冬天,黑夜總是降臨的那么快,不給你一點的準備時間。下午五點半左右夜色就會悄然而至,像極了沒有準備缺失去左腿的我!
對著窗外看了一會,我的傷口又開始了它的工作,神經是有記憶能力的!它估計是忘記不了撞擊帶來的損傷,痛感一路沿襲到我的頭部,讓我哼出了聲!我的手不由自的想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東西,床邊的護欄成了最好的選擇。
我抓住護欄,把頭縮進被子,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進入了我的鼻子!我管不了那么多,雙手開始用力,關節發出只有自己可以聽到的“卡卡”聲,手臂和身體劇烈的顫抖著!
“吱呀”一聲開門聲讓我一瞬間松開了緊握的扶手,忍著劇痛啦了一下被子,眼神轉向窗外!我不想讓進來的人知道我的疼痛,因為比起自身所受的疼痛,我更加不愿意讓他們心痛!我已經這個樣子了,再讓他們看到我痛苦成這樣,無疑就是再往他們的傷口搶撒鹽!
進來的人看了我一眼,走過來拉出我在被窩里的手。她看著因為我雙手用力使得扎在手背上的針頭,無聲的用棉簽擦拭了一會!然后用無比溫柔的語言對我說:
“疼吧?”
我轉過頭,是哪個一直照顧我的護士!我“嗯”了一聲,卻并不想理會她!因為我不僅僅是因為疼痛,更重要的原因是我的心態已經爆炸了。我接受不了這樣的現實,可是疼痛讓我無法忘卻。就好像你不愿意去做某一件事情的時候,卻有人逼著你去做,你還沒有反抗能力!
她知道我不想說話,就在那里坐著抓著我的手。窗外的天慢慢的黑了下去,可是醫院的燈光又照亮了夜空!
不知是哪里先發出“jiuben”的一聲爆竹響,一瞬間就像開了鍋的熱水,整個城市都被爆竹聲覆蓋!
明天就過年了,我卻失去了左腿。還要躺在滿是消毒水的醫院度過新的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