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眉眼清俊的翩翩少年,聲音溫潤,但說的話卻字字珠璣,堅定有力。玉扇少年一邊說著,一邊隨意地把玩他的玉扇,眉眼帶笑地看向衛靜吟。
“第一品,公,開國郡公,縣公爵......九十錢。
第二品,衛將軍,特進,車騎......八十錢。
第三品,侍中,尚書令,鎮軍......七十錢。
第四品,武衛,左右衛,中堅......六十錢。
第五品,散騎,中書侍郎,給事中......五十錢。
第六品,尚書郎,治書侍御醫史官,騎等都尉......四十錢。”
衛靜吟重復了一遍眼前這位少年的話,然后側頭望向他說:“對啊,這是我定的,花苑是我的,我有權利定錢數,你覺得有什么問題嗎?”
玉扇少兒輕哼一聲,臉上笑意變得有些狡黠,“原本想著衛小姐只是看人下菜碟,斂人錢財罷了,沒想到小小年紀,臉皮倒挺厚,不知衛小姐是無知者無畏還是本性就貪婪無德呢?“
少年一邊說著話,一邊仍是把玩著那晶瑩的純玉扇子。
前一刻他的笑容還有些狡黠,但這時再看他俊美的臉上,這笑容看著又像是個天真的孩童,顯得好生無辜,好像剛剛那咄咄逼人的話根本不是出自他口。
衛靜吟本不想解釋太多,但這少年既然如此俊秀好看,卻又咄咄逼人。
她想著那便陪他說道說道,“這位公子,官階越高是不是權利越大,俸祿越厚?”
玉扇少年不知衛靜吟此番話何意,便道:“是!”
衛靜吟彎腰略施一禮,示意感謝他的贊同,繼續說道:“公子,你剛剛說大家看的花是一樣的,但收取的錢兩卻不同,你說我這樣是看人下菜碟,我是貪婪無德對嗎?”
玉扇少年這次很快回答道:“是!”
衛靜吟看他回答得很快,又接著說:“公子心思縝密,那公子是否考慮過看同樣風景,但看風景的每個人都是不同的,如果同樣的五十錢,對一品朝臣來說,可能只是一日飯錢,但對于貧苦百姓而言,可能就是全家的性命錢。
官階越高,權利越大,錢財越厚之人,給更多的錢兩這有何不可?
官階越小,權利越小,錢物越薄之人,給較少的錢兩這又有何不可?”
玉扇少年一時間有些語塞,他沒有想到這十幾歲的少女,說出如此歪理,竟還振振有詞,倒也不知如何回答了.
還未等他回答,衛靜吟又接著說道:“剛剛公子說,我這西苑每天有一些人進出,可不用出錢兩。確實如此,對于一些貧困人家,我不僅不收銀兩,而且我這西苑的各色花茶,雅致糕點,美味果脯還都讓他們隨意品嘗。”
少年仍是笑著:“這么說來,我是誤會姑娘了,衛小姐果真是心系蒼生的女菩薩呢。”
衛靜吟見他的笑里仍帶著譏諷之意,也笑道:“公子,我可不是什么女菩薩,我也不要這沽名釣譽的假惺惺,他們的吃食和銀兩都來自與你們這些富貴人家和極品權臣多給的銀兩,若要謝,就謝你自己吧,我只是提供了一個讓你們履行一點義務的機會而已。”
話音未落,玉扇少年身邊一高瘦的侍衛便沖上前,對衛靜吟大聲呵斥道:“我們少爺是何等尊貴,豈是這群賤民可以相提并論的。”
衛靜吟內心頗為不憤,冷哼了一聲,“像您這樣的貴公子自然是不能理解貧窮人家的艱辛,您習慣了高高在上的特權,突然有一天讓你們口里的貧苦大眾享受一些特權,你們倒是不習慣了。
哼!說什么地位尊貴?
大家百年之后不都是一捧黃土,地位沒有真正的高低,只有靈魂才有尊貴和卑賤?”
聽見衛靜吟的這番話,玉扇少年收起了他那好看卻也略有些玩世不恭的笑容。
低頭沉思了片刻,但也只是片刻,便又恢復了以往眉眼帶笑的神態。
此時人群攢動,不遠處傳來了極其嘈雜的叫喊聲:“殺人啦,殺人啦,有人死了,快來人啊!”
大家急忙散開,朝叫喊聲地方向奔去。
只見在一棵巨大的紫藤樹下,一黃衣大漢倒地而亡,身上青筋暴起,眼角流出血淚,嘴巴張大,嘴唇燥裂,渾身上下,面容、胸口、下肢都呈深青黑色。
雖然已經沒了氣息,但眼睛仍然不愿閉上,放大的瞳孔和鮮血,那樣子著實有些嚇人。
“是鬼曲!是鬼曲!十幾年前鬼曲就是這樣殺人的......”
人群中不知哪里突然傳出一聲凄厲的叫喊聲。
“鬼曲又重現了,鬼曲附體殺人了!”
“我就知道這衛家小姐,不安好心,不收我們錢兩,無非就是要讓我們做她的替死鬼!”
“對,她是妖女,就是想要我們的性命!”
......
人群中又開始嘈雜躁動起來。
衛靜吟本想著背后算計之人會露出馬腳,不想卻發生了命案,且場面越來越混亂。
這時,一只青灰色茶缸有力地向衛靜吟飛來。
那方向分明是朝著她的太陽穴位而去,看不清誰動的手,但下手之人定是有備而來,時機和力道都是快準狠。
青灰茶缸快觸及她之時,衛靜吟感覺有人一把攬住她的腰身。
旋轉騰空然后輕盈落地,那身法之輕盈,手段之靈巧,衛靜吟之前從未見過。
落地之后,定睛一看,救他之人竟是剛才的玉扇少年。
“你的手往哪里放?“
衛靜吟回過神來,發現這少年竟摟著她的腰,便朝他吼道。
“我剛才救了你的命,你對救命恩人就是這個態度?”
說完,玉扇少年狡黠一笑,便朝旁邊退了一步。
他將扇子在指尖繞了一個空懸,便插在他的金絲腰帶間。
接著他雙手合十,朝眾人行了一禮。
“大家莫要著急!此人不是鬼曲附體,我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他的聲音仍是堅定有力,眾人不知是看見了他不凡的身手還是他極其不俗的打扮,大家倒也安靜下來。
“他不是鬼曲附體,你倒是說說,他是怎么死的?”
人群開始有人叫喊道。
“他是被人毒死的。”
說話間,這玉扇少年仍是面帶笑意,仿佛他是在說著今天早上吃了什么早餐一樣簡單。
但是他的每個字又鏗鏘有力,沒有一絲猶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