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令人糾結的字
國相劉桓本也是文壇巨匠,于書法、詩詞上均有不俗的造詣,攤開房寬的答卷之后,也是皺起了眉頭,聽徐大學士說是康王的答卷之后,皇帝原本也想先看上一看,只是被國相搶了先,卻又見他眉頭緊鎖,便也好奇道:“國相,康王的答卷可是有何不妥?”
“倒也沒有什么不妥,康王殿下的字跡甚是漂亮,老臣竟是枉活六十余年,從未見過這樣的書寫方法,不知該如何評定。”可不是么,這他娘的字都認不全,怎么評定?
高要從國相手中接過答卷,畢恭畢敬地呈給皇帝,倒是沒有自己先瞟上一眼,皇帝接過答卷,攤開之后,卻也是愣住了,半晌說不出話來。
“寬哥兒,你到底寫了些哈?徐大學士、國相和父皇都驚得合不攏嘴了。”小胖子房適捅了捅旁邊不停打瞌睡的房寬,眼中盡是崇拜之意。
房寬卻是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果然沒睡醒腦子是昏的,忘了這個時代的書寫方式,白了小胖子一眼:“反正這太子之位跟我沒關系,隨口胡弄幾句,我只想出宮去,不想呆這鳥籠里。”
房適有些不解,雖說房寬的境遇在諸位兄弟中,是最難的一個,但在這皇宮之中,至少是衣食無憂,便是嘆道:“多少人擠破了腦袋想往皇宮里鉆,寬哥兒你倒好,竟是想出去。”
房寬卻不想再理他,抬眼看了看目瞪口呆的幾個人,便準備蒙頭補覺了,這時教授過他的大學士元童卻站了出來。“陛下,下官可否一觀?”
皇帝將答卷遞給高要,高要便托著房寬的答卷佝著身子來到元童身前,呈給了他。
初看之時,元童與國相無異,亦是皺起了眉頭,小半晌之后,卻是舒展開來,如一縷春風拂過面頰,元童竟是捋起了那垂到胸口的胡須,臉上一陣笑意彌漫開來,看得國相和皇帝一臉懵圈。
元童甚至是輕聲笑了幾下,而后捂了捂嘴,將笑聲憋了回去,國相終于是忍不住了,問道:“元大學士為何發笑?可是看出什么端倪?”
皇帝也是好奇地問道:“元大人還請速速道來。”
卻是宗室元老房信輕咳了一聲,打斷了幾人的交談:“咳,陛下,時辰不早了,幾位皇子的答卷可是批閱完了?確立太子之事為重,無關之事便之后再說,如何?我等年紀大了,受不得風寒。”
皇帝還沒有回應,卻是國相開了口:“郡王,聽聽也無妨,費不了多少時間,老臣亦是好奇元大學士如何識得這些字。”
“陛下,國相,下官初看之下亦是不解,殿下所寫的字雖是怪異,乍眼看之卻是非常美妙。若只是看字,還真不知道寫的是什么,但若結合到此番所出的幾題,便能猜出一二。以下官所出之題為例,殿下所答也算是中規中矩,但從這些字中,下官便是找到了些規律。”
國相本是不喜歡房寬,但呂家已經覆滅,一個只有三年壽命的皇子,也掀不起什么浪來,便也不再將他當回事,只是作為一個文壇巨匠,見了新奇的書寫方式,便是心里有些好奇,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什么規律?”
“殿下這些字,平直有度,與當下書寫方式雖有很多差別,但字形卻近乎一致,只是把原本彎曲的地方變直了而已,比如這個秦字。”
國相細細一想,覺得他說的似乎是有些道理,便示意元童將答卷給他看看,高要便又從元童手中將答卷拿了過來,呈給國相。皇帝也是被勾起了好奇心,只是又被國相搶了先,便是背著手踱步走到他身后,一起看了起來。
“哈哈,果真如此。”國相將答卷擱在腿上,右手捋著白花花的胡須,竟是有一種想要自己試上一試的沖動,皇帝在其身后亦是不住地點頭,知曉了其中的規律,答卷中的內容便是一目了然了,有些字雖然寫得有點不太對,但結合上下文也能猜將出來。
“陛下,既然康王殿下的答卷已經批閱完畢,是否可以進入正題了?”宗室族長終于是按捺不住,站了起來。
宗室元老房信也是在步太監的攙扶下站了起來,說話的時候胡須也在抖動著:“正是,今日費時已久,確立太子之后,還需要行冊立之儀以告太廟。”
劉桓時而點頭,時而搖頭,顯然手中答卷的內容有些不太令他滿意,皇帝瞟了一眼之后,正準備應下這件事,待得結束之后再好好看看這份別具一格的答卷。
孰料國相劉桓卻是“咦”了一聲,隨即難以掩飾臉上的怪異笑容,將答卷遞給了皇帝,說道:“殿下所作之詩詞,老臣不敢妄加評論,還請陛下過目。”
皇帝接過來,也有些疑惑,劉桓可謂是秦國文壇的泰斗,怎會不敢評論?
族長房且和元老房信發現竟然沒有人搭理,一時間臉色便有些不好看起來,若光是皇帝,還可以以宗室長輩的身份施壓,可確立太子之事不光是天家之事,亦是國朝大事,國相與六部尚書均在,宗室話語的分量便不是那么重,反正太子是房家的人,選誰對宗室來說關系并不大。
兩人便是陷入了一種尷尬的境地之中,尤其是華陽王房信,年介七十多歲了,杵在那里風一吹便要倒的架式,幸而被兩個機警的小太監扶著坐了下來,給他捋了捋胸口。
皇帝看著那首怪異的詩,不自覺地便是念了出來:“早上起床不疊被,宮學課堂實在累。點頭哈腰真狼狽,翻開課本接著睡。”
臺下哄堂一笑,晉王房介實在是忍不住:“難怪國相、徐大學士、元大學士和父王臉色都怪怪的,原來那短命鬼竟是寫了如此荒唐的詩,這也叫詩?叫屎還差不多。”
這詩雖然有些荒唐,但也不至于讓國相說不便評論啊,皇帝心中有惑,這才發現后面竟是還有一首詩,便又接著念道:“世人皆言皇子好,誰知竟是籠中鳥。籠外地廣天也高,籠中殿多人情少。農人疾苦四季忙,田間鋤禾日頭照。皇子三鞭來點卯,五更便起恨天早。宮闕萬千少紛擾,殺妻滅子來相討。世人皆言皇子好,嘰嘰喳喳籠中鳥。”
“殺妻滅子來相討......殺妻滅子來相討......”皇帝重復著這句話,心中似是中了一箭,一口血噴涌而出,仰頭便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