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要拜師學藝,謝曉軍滿口答應,稱只教武功,不收徒弟,只要閑暇,百里俊便可來學。
那頭郭麒雄卻笑著說:“教可以,但必須讓俊兒到我家學。徒弟是半個兒,只怕百里兄不樂意。”
百里傲笑道:“郭兄劍法高妙,犬子有福了。別說拜師,就是認了干爹也行。”
次日,大雪紛飛,寒冷異常。百里俊穿著緊身棉衣,頭戴狐皮風帽,手提一壇陳年枸醬來到了郭麒雄府邸。
管家帶他進來,穿過院落時見一個神情俊朗、孔武有力的大男孩正在練戟,幾十斤的方天畫戟被他耍的上下翻飛,周圍的雪花被戟風帶動,漫天飛舞。
大男孩見百里俊看著他,有意表現,耍的更賣力了,耍完之后樂呵呵的跑過來道:“俊兄?還記得我不?”
百里俊道:“云龍兄請了,小弟正是百里俊,病好以后,頭腦確實不太靈光。”
郭云龍憨笑道:“那有什么關系,家父已說過你的事情,只是他宿醉未醒,你到客廳歇歇,我收了兵器就去喚他起來。”
百里俊急忙阻止,一本正經的說道:“云龍兄,拜師是我仰求,擾了他老人家清夢實在是罪過,我等他醒來就是。”
郭云龍笑道:“你怎么跟我說話也文嗆嗆的。那好,你先過去!”還沒轉身,又問道:“對了,我剛才那套戟法練的怎么樣?”
百里俊心說這小屁孩是討贊啊!笑道:“聽說戟這兵器,在戰場上被稱為第一神兵。小弟雖不懂,但感覺你練的十分威猛,沒個二三十年功夫,肯定沒這水準!”
郭云龍被夸的眉花眼笑,用拳頭輕錘百里俊肩膀,道:“看,我就和爹說過,俊兄就是我的知己。你去吧,我也馬上過去。”
百里俊被領著來到客廳,管家沏茶后自去了。他四下打量,見臥室的門虛開一線,透過門縫,一中年男子躺在床上睡著,正是郭麒雄。
見他被子只蓋在下半身,擔心他著涼,百里俊輕輕推門而入,將被子向上拉了拉,便返身出來,又輕輕將門帶上。忽然想到百里傲說他為人古板高傲,我應效仿程門立雪、魏照學師。于是便把兩壇枸醬拿在手里,在門口坐下了。
剛坐下,便聽到郭云龍在門口“咦”的一聲,百里俊急忙示意他小聲,他跑過來蹲下,果然小聲說話:“你坐爹臥房門口干什么?”
百里俊道:“我來拜師,當然要給你爹跪著啊!”
郭云龍噗嗤一聲樂了,道:“虎我啊!你這不是坐著么?”
百里俊剛見郭云龍時,就瞧出他小孩脾氣,又有些發憨,嘿嘿笑道:“日本人坐著就是跪著,那可是最高的拜師禮儀!你見多識廣,應該知道吧!”
郭云龍翻了翻眼皮,道:“恩,知道,不過日本真沒去過,聽說可遠了,要漂洋過海!”
百里俊嘿嘿一笑,道:“其實我也沒去過,都是聽別人說的。”
郭云龍捂著嘴呵呵一笑,又瞧見百里俊手掌下那壇酒,道:“拜師就拜師唄,還給我送啥禮物啊!”說著就去抱那酒壇子。
百里俊急忙用身子擋住,道:“這可不是給你的,給師傅的。”
郭云龍有些發急,道:“給我爹和給我不是一樣么?”嘴里說著,手上就來搶。
百里俊心說這小子是真憨還是假憨啊!一句話竟讓我把酒送他,而且好像還是個酒鬼,道:“你若喜歡喝酒,咱倆就扣個縫蘸著喝,再把泥封復原,不過可不能告訴師傅!”
郭云龍樂呵呵道:“那是當然!”在酒壇泥封邊緣扣了個小口,手指頭伸進去往嘴里蘸。百里俊也學他樣子蘸酒喝。
這二人你一下我一下,不多時酒液矮下去,手指夠不著,郭云龍就要把泥封開大些,百里俊不讓,說再開大師傅就看出來了。郭云龍撓著腦瓜子,焦急又煩躁。百里俊讓他去弄跟麥稈來,郭云龍說弄那玩意兒干啥,百里俊說弄來再告訴你!
郭云龍跑去院子,不一會兒弄了根麥稈回來,百里俊在兩頭稈節處掐斷,插入泥封小孔,道:“用嘴吸!”
郭云龍不明所以,猶猶豫豫吸了一下,喉結一動,咕一聲一口酒咽了下去,瞪圓了眼睛說:“這辦法連我爹都想不出來,你可真厲害!”說完連忙又去吸酒。
那酒十分醇烈,郭云龍又吸了幾大口,不覺面色已紅,卻絲毫沒有停止的意思。
百里俊急了,急忙掐斷麥稈,哪想郭云龍好像已經喝多了,沖著他傻笑。
這時聽臥室內打了個哈欠,有聲音道:“龍兒。”
郭云龍喊道:“爹,醒了?馬……馬上給您沏茶。”起身后身子已有些歪斜。
等他端茶過來,百里俊接過來,大聲說:“龍兄,你剛才練功累了,滿頭大汗的,去歇會兒,還是我來吧!”說著向他直擠眼睛。
郭云龍怔了半晌,會意道:“啊,好吧!我去洗吧洗吧!”
捧茶進室,百里俊向郭麒雄跪倒,雙手捧茶過頂,道:“侄兒百里俊請郭叔叔用茶,不是,徒兒百里俊請師傅用茶。”
郭麒雄笑道:“俊兒,你也累了,酒也喝了不少,還滿頭大汗,起來說話吧!”
百里俊一愣,旋即明白他只是裝醉試探自己,大覺不好意思,哪兒敢起來?
郭麒雄接過茶碗,抿了一口,道:“拜師茶都喝了,難道還要跪著學武?”
百里俊大喜,連忙磕了三個頭,抱拳稱:“多謝師傅。”隨即站了起來。
郭麒雄笑道:“百里老小子倒也實誠,怎么生個兒子這般油滑,看來我得讓龍兒也拜他為師才是。”
百里俊道:“我爹說您不僅劍法超群,為人更加豪邁開闊,大不見小不見的怎能跟徒弟計較?”
郭麒雄哈哈大笑,道:“你和楊浩是好朋友?”
百里俊不知他為何有此一問,半答半避道:“我爹擔心面子不夠用,厚著臉懇求楊大哥,這才一起上門求您收我做徒弟的。”
郭麒雄有些訝異,一閃后凝重起來,道:“先說個秘密給你,你師爺是梁山好漢郭盛,但絕不可向外去說,連龍兒也不可告訴,知道么?”
百里俊肅然道:“師傅放心,徒兒嘴嚴的緊。”想問為什么不能告訴郭云龍,話到嘴邊咽了。
郭麒雄點點頭,道:“咱們已是師徒,有些話還得說在頭里,我生平不敢收徒,也是怕遇人不善,污了祖輩聲名。你是我的首徒,也是關門弟子,倒也不存在光大師門一說。但今后做人當以德為先,做事當以和為貴,做業當以國為重。若做那為非作歹、禍國殃民之事,我必清理門戶,你需謹記。”
百里俊對他更尊敬了幾分,道:“做人當以德為先,做事當以和為貴,做業當以國為重。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師傅的話徒兒自當謹記于心。”
郭麒雄瞧著百里俊精靈,滿意的點點頭,帶他和郭云龍來到院中空地,用腳在雪地上踏了個大圓圈,內中有單眼雙魚。
百里俊一瞧就明白,道:“這是太極圖吧!”
郭麒雄道:“你也知道此為太極?”
百里俊道:“兩年前徒兒曾在岳麓書院翻閱過一本小冊子,名字好像叫《太極圖說》。內容就比較艱深了,我只略知此文大概說陰陽相濟互變的道理。”
百里俊本是穿越者,又有楊玄之前的經歷,此時他卻忘了自己是百里俊,不經意便出了極大的破綻。因為兩年前真正的百里俊已然病倒,何曾去過岳麓書院?
郭麒雄早懷疑他的身份,此刻更加確定。沉思片刻,道:“何為陰陽相濟互變?”
百里俊道:“陰中有陽,陽中有陰,陽極而陰,陰極而陽。”
郭麒雄大喜,道:“孺子可教、孺子可教。”讓二人到院邊站著,足有三丈開外。他走到雙魚中心,抽出劍來,口中吟道:“無極而太極,太極本無極。動而生陽,動極而靜,靜而生陰,靜極復動。一動一靜,互為其根。分陰分陽,兩儀立焉。陽變陰合,而生五行。五氣順布,四時行焉……”
隨著口中的吟詠,他劍已舞開。吟的慢,劍也慢,吟的快,劍也快。但見他腳步始終在圓和圓中波浪上,劍影翻飛如長袖風舞,劍光四射比日光更灼,劍氣不斷擊地,發出“呲呲咔咔”的巨大聲響,地上的青磚翻飛碎裂,氣勢磅礴直如山呼海嘯一般。
這劍法郭云龍自是見過的,時而得意的瞧著百里俊,而百里俊早看呆了。
劍法演畢,郭麒雄又穩穩的回到了圓心,氣定神閑,但太極圖外兩丈有余的地方早都被劍氣傷得破敗不堪,圓圈上還均勻分布著八個深坑。
他喚二人過來,道:“這套劍法我把他稱為乾坤八卦劍,共有六六三十六招。前十二招屬陽,是殺著,中十二招屬陰,為守招,尾十二招是習練身法和步法之用。先練尾,后練中,再練前,這太極圖便是訓練身法之用,尾十二招恐怕你們就得先練一年。”
百里俊雖看不透劍法玄機,但見那八個深坑,便問道:“師傅,這劍法您是融合了太極和八卦而自創的?”
郭麒雄見他見識廣博,更是歡喜,解釋道:“二十多年前吧,我游歷江湖,在西湖鳳凰山下碰到了一個年輕人,見他正在地上畫著太極圖,口中還叨咕著一些難懂的詞句,出于好奇心就請他把道理寫了出來。后來歷練多了,武功有所長進,才發現這太極圖簡直萬妙無方。結合周易,便創了這套劍法。最開始只有八式殺招,不是自夸,罕有敵手。后來漸有心得,便演化至目下的攻守二十四招。這些招數本無先后高低之分,御敵時隨機應變,變化無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