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妍早準備了一大桌飯菜,終于等到百里俊回來了。
百里傲說了很多噓寒問暖的話,當然也問了在雰褐派及后來的事兒,更是百般叮囑不可過多維護岳家。百里妍對他也是關心備至,總向他碗里夾菜放肉。他充滿感激,畢竟有著家的感覺,只因有心事,沒吃太多便回了自己房間。
他暗自懊惱,暗想如果自己精通解毒,能給她調配出解藥該有多好?便下決心要學好楊少生的《百毒秘錄》。
他又籌謀如何將若藍平安送出這虎狼之地,但送往哪里呢?若藍是一枚小妖精,若沒有好的環境熏陶,將來會變成個魔女也說不定。
想到這里,他翻開床頭,楊少生的醫書蹤影全無。他以為記錯了地方,便將整個床鋪掀開,仍未找到,才覺大事不妙,冷汗就要濕透衣衫。
這時紅霓走了進來,小聲道:“少爺是不是找書?”
百里俊恍然大悟,點頭道:“你藏起來了?”
她顯得有些慌張,向門口張了幾眼,搬來凳子放到床邊,從架子床的承塵上拿下一個布包裹。
百里俊打開包裹,才想起從宣州回來時,他將在木匣子夾層中發現的楊幺的遺書夾在書中,不禁暗罵自己粗心。
紅霓道:“少爺,防人之心不可無,我是不會背叛您的。”
這話顯然別有深意,但她既然點到即止,肯定有難言之隱,百里俊怎能忍心追問?拉著她手道:“謝謝你!”
她趕忙掙脫,道:“為少爺做事,死也甘愿。”
紫云端茶進來,見到這般情景,醋意頓生,嬌嗔道:“哎呦,郎情妾意的,這是做哪般?”
紅霓馬上把凳子放回原處,說道:“又欺負少爺,少爺要用功,咱們在這坐著聽用就好。”
紫云莞爾一笑,道:“聽用是啥意思?”
紅霓臉一紅,掐了她一把。
百里俊潛心研究起醫書來。
以后的日子,除了練武,他有時間就研究毒藥和解毒之法。紅霓還在背地里問他配的都是什么藥,他說什么藥都有,殺人的,救人的,讓人啞的、聾的、瞎的、失去武功的,甚至還有讓人失去記憶的。
紅霓大感好奇,問那失憶的藥叫什么名字,還問怎會有人發明這種有趣兒的藥。
他解釋道:“書中記載西洋有一種催眠術,能讓人很快的睡眠,并能在睡眠中恢復失去的記憶。楊先生偏要和西洋對著干,便發明了這種能讓人失憶的毒藥,只是名字還沒取!”
紅霓若有所思,笑道:“我看就叫忘情好了。”
百里俊大感意外,問道:“這名字倒也貼切,怎會有此想法?”
她目光深邃,片刻后笑著說道:“我也是隨口一說。要是公子得閑,不妨給我配一瓶。”
百里俊真給她配了一瓶“忘情”,但告知并未試驗,她如獲至寶的揣入懷中。
就在百里俊回來的當晚,楊浩在自己的花園獨酌。
他在等消息,顯得心事凝重。
岳飛遺書的假消息由南方明教教主劉義功運作。當年劉義功被金正宇逼走,創立南方明教,經過數十年發展也日漸壯大,成為南方數路最大的幫派。
為表明南方明教是摩尼教正教,他著實下了一番功夫。不僅其教義完全承繼摩尼教,而且旗下四王五旗的建制與方臘時一模一樣,還在總寨秘塑方臘的雕像,著實蒙蔽了不少人。
劉義功念念不忘毀面奪位之仇,是以似是而非的編排了金正宇很多謠言:金正宇是高麗人,串謀殺害楊幺,甚至與紫鳳珊有茍且之事等等都出自他的手筆。
豐海舟早都被收買了,劉義功和楊浩的合作,便是由他居中穿線。所謂同仇敵愾,兩人有了合作的基礎,暗地里沆瀣一氣,做了不少壞事。
楊浩當然有自己的算盤。在他眼中,只有金正宇才是真正的勁敵。如果金正宇是一只老虎,劉義功不過是一只貍貓。是以和劉義功合作只是權宜之計,等殺了金正宇,他便會反手滅了劉義功,一統南北明教。為了爭取劉義功的信任,他甚至不惜認他當干爹,凡事言聽計從,從不違拗,劉義功對他也十分相信。
數月前,楊浩將制造赤魔教與江湖幫派矛盾,乘機刺殺金正宇的計劃告知劉義功。劉義功雖覺冒險,但想到若事情敗露,并不干己,但若事情成功,他便能一雪前恥,于是欣然同意。
他先派人傳出消息,稱岳雷娶了滄海鏢局宿老李成云的孫女,之后又命滄海鏢局假托岳飛遺書陷害赤魔教,欲挑起赤魔教和全江湖的爭斗。
楊浩如此計劃還另有目的,便想用假遺書的事情將岳家后人引出來殺掉。追殺岳安娘的十名殺手便是由他派出,他才是那殺手組織的真正首領。
但痛恨岳飛的何止楊浩一人?還有一人與岳飛有滅國之恨,那便是偽齊二皇子劉麟。當年正是岳飛行了反間之計,使金國將偽齊廢除,劉豫郁郁而終。
大宋與偽齊交戰時,岳家軍抓獲一名金軍密探,岳飛假裝認錯了人,一見面就問:“你不是我軍派到劉豫那里去的張斌嗎?我派你約定劉豫用計誘捉金兀術,你怎么遲遲不見回來?你竟一去沒了消息,現在卻被自己人抓了回來,到底是何居心?”
金軍密探順勢假稱自己就是張斌。于是岳飛就寫了一封信,信中說同劉豫共謀活捉金兀術的計劃,囑他一定要把信安全送到劉豫手中。那密探自然將信交給金兀術,金主完顏亶就把劉豫廢掉了。由此劉麟將岳飛恨的咬牙切齒。
他知道赤魔教必然也痛恨岳飛,便派人與金正宇聯絡,希望能夠合作,卻被拒絕。后來因秘籍一事,他與楊浩勾連在一起。
這次瀘州分壇與五州盟的矛盾,就是他運作的。他暗想楊浩素有反宋之志,若做了赤魔教教主,便等于和中原第一大教合作,在金國立了奇功,即便復國無望,但裂土封王也未可知。是以楊浩請他制造赤魔教與江湖幫派矛盾時,他便欣然同意。得知湯江二趕去瀘州,便派了手下將他刺殺。金正宇失一臂助,赤魔教六門實則已盡被楊浩掌握。
楊浩的這個計劃堪稱完美。
岳飛假遺書及瀘州分壇與五州盟的糾紛,這兩件事情都非同小可,金正宇必然要派出最為得力的人前去處置。
但所謂人算不如天算,這兩件事發生在一南一北,相隔數千里,稟告這兩件事的人竟同一天來到鳳凰洲。
這確是巧合,但這種巧合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如何能不令人起疑?
楊浩看破金正宇將計就計,便被迫取消了計劃。他不能冒險,雖然他知道金正宇對自己并不放心,但若無實據,也不能將自己怎樣。
盤計已久,調動如此巨大力量才運作起來的計劃,吹灰間便流產,一無所獲,這讓他十分懊喪。
但還有一事也令他坐立不安,那就是他派出的殺手本已傳回消息,稱岳安娘已被毒死。但百里俊卻說她平安回家,這又是怎么回事?
他百思不得其解,總覺得不踏實。
他恨岳飛,恨岳家所有人。
若不是岳飛,楊幺大事一成,現在他已做了太子,沒準已成了皇帝,坐擁天下,何至于家破人亡,過著寄人籬下的生活?
楊浩喝著悶酒,不自禁長嘆一聲。
酒蓯匆匆進來,低聲道:“門主,據回報,羅王的據點被破,死傷慘重,破此據點的正是岳安娘和百里俊。”
楊浩霍地站起,怒道:“該死,先前報稱岳安娘已死,今日見百里俊回來我就知事情有變。羅王怎么樣?就只他兩個人?”
酒蓯道:“消息說只有他兩人。羅王胸口中了一掌,傷的很重。他聽報說岳安娘已被毒死,是以發來消息。后來才發現他們詐死,他便想把他們引到據點殺了,沒想到岳安娘將計就計,羅王反中了詭計。”
楊浩皺眉道:“岳安娘的武功真有這么好?”
酒蓯道:“據羅王稱,深不可測。”
楊浩把拳頭捏的格格響,道:“百里俊怎么會卷進來?”其實白天時他已聽說過,只是還想確認。
酒蓯道:“羅王并不知道百里俊的身份,他們在追殺岳安娘時,已看到她們走在一起。”
楊浩沉思良久,慢慢平靜下來,道:“算了,這也是天意。這個假弟弟是我親手調教的,若那么輕易就被羅王殺了,倒可惜我這一顆棋子。既然他知道岳安娘的下落,我們就利用他指路便是。”
酒蓯沉吟道:“這倒不失為上策。只是羅王這次元氣大傷,正在尋找新的落腳點,也需重新建立聯絡方式,一時半刻接不得任務。”
楊浩有些黯然,道:“陰差陽錯,差點失了我一員猛將。”
酒蓯道:“門主是否親自到羅王處走一趟?”
楊浩思索片刻,道:“等機會再說吧!”
楊浩苦悶,南方明教教主劉義功也很煩憂,只道因吳成明一時貪念,偷了雰褐派秘籍導致功虧一簣,氣得翻桌砸凳,發了好一通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