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王顧源在地里開了溝堎,把西瓜籽兒點進去,又一窩一窩的澆上水,就等著發芽。但他心里一直為化肥作難,這西瓜不下肥料雖然也能長,但收成肯定要大受影響。
夜晚,王顧源躺在床上合計了一晚上,決定乘著黑去偷些大糞。沒有化肥,又足夠多的大糞也是一樣頂用。這么想著,他看看了身旁的睡著的程玲,起身出去了,身后的程玲聽見動靜,睜看眼看見王顧源正準備出去,就問:“顧源,三更半夜你咋去啊?”
王顧源不打算瞞著程玲,直接說:“我去偷點大糞。”
說完就往老車上掏了幾層塑料膜,來著出去了,后面的程玲明白家里已經窮到沒錢肥料的地步了,就說:“我跟你一溜兒,給你放哨!”
王顧源頭也沒回說:“白胡來,你懷著孕哩,好好睡瞌去吧。”
說完來著老車出去了,屋里程玲放心不下,對小黑說:“小黑,你去跟著。”
王顧源拉著老車趁著月色一路小跑,先去了坑西邊王建民家的牛糞堆,用鐵锨摻了個干凈,又拉著車去了村南邊幾個露天的茅坑旁,揭開改在上面的樹枝,一瓢一瓢的舀了起來。天快明的時候,王顧源已經偷的差不多了。又趕忙拉著車,往西坡地里去了。
一車大糞澆完,太陽已經老高,曬得原本就臭不可聞的大糞更加熏人,王顧源被熏得瞇縫這眼,一旁的小黑身上也沾著大糞,搖著尾巴在地里打滾...王顧源怕有人知道這事兒,一弄完,就把老車上的蒙的塑料紙扯了下來,一把扔邊上的溝里了,自己也跳到了上游,一個猛子扎了下去。天雖然已經暖和,但水還是很涼,王顧源一個猛子進去,激的差點抽筋。她有忍者寒冷,胡亂的洗了幾把,拉著老車快步回去了。
一車大糞澆不了兩畝地,王顧源回到家換了身兒干衣服,吃了些東西,就準備再擔幾桶自家的糞去澆一下。程玲有些心疼他,說:“剩下那點咱買點化肥灑了算了,你也別擔大糞了,西坡哩地恁遠恁遠哩!”
王顧源隨便啃了一口饅頭,說不打緊。說完就踢了糞桶去了。往常,以他的胃口能吃五六個饅頭,可他昨晚偷了大糞,身上全是這味兒,胃里也反酸,死活不想吃東西了。
每天忙活著轉眼到了五月份。王顧源看著西瓜秧一天天兒茂密起來,心里盼望著有個好收成。
程玲也已經懷孕六七個月了,但不知道為什么,有些不顯孕,肚子還是沒有很明顯的凸出來。
晚上吃飯的時候,王顧源說:“咱西瓜長;哩怪好,我這兩天就在地里蓋個棚,以后過快熟了就住地里看著,你見天兒給我送飯就行。”
程玲放下手里的碗,說:“中!”
王顧源也沒多想,乘著還有些空閑時間,就準備期材料來。程家莊的程杰一直愛來王莊,聽說王顧源要做個棚屋,也要來幫把手,兩人準備玩材料,很快的忙活起來。地上砸了幾根樹樁子,四四方方做了個框架,但四根支柱并不一樣長,難免的兩根長些,北面的兩根短些,免得打雷下雨頂上漏水,而且這地方多西北風,這么蓋不容易被風吹塌。兩人半晌就搭完了框架,程杰又回家去拉了兩車包谷桿,把四面和頂上都鋪著了。王顧源說:“天兒熱了,白鋪恁嚴,到時候吹個風也涼快。”
程杰應了一聲,兩人又把鋪在頂上的塑料紙固定好,就回家吃午飯去了。
西瓜長得極快,五月多一點就滿地的西瓜蛋子,王顧源心里歡喜,想著今年要靠西瓜大哥翻身仗。自從蓋好棚屋,程杰就一直在王顧源家里住著,一來是照看下程玲,二來是他覺得每天睡在這里看西瓜挺自在。
以前是王顧源和大哥王顧成一起干活,現在大哥走了換成了程杰。兩人輪流在地里睡著,渴了就挑一個西瓜往地上一砸,只吃好的不吃壞的。剛開始西瓜結的小,兩人吃的時候還有些收斂,后來西瓜越結越大,遍地都是,兩人出的就沒邊了,撿起一個西瓜,吃了瓤其余的就全扔地里去了。
程玲每天給兩人送飯,但畢竟懷著孕,身體虛弱。有時候程玲獨自抱怨:“人家懷孕都是婆婆跟個寶貝一樣伺候著,我這可好,沒人伺候就算了,還要伺候別人。”
西坡的地并不近,離家大約有三里地,程玲每天中午做了飯,給王國林端一碗,自吃完了再裝兩份給地里的兩人送去。五六月份的晌午天熱得不行,程玲本來就又孕癥,太陽一曬腿就使不上勁兒,額頭直冒虛汗。
有一天走到半路她實在太累,就靠著一顆楊樹坐下了,想起來先前自己剛嫁過來的時候聽說之前王顧源的母親去世的時候,前面的大娘有意要搬回來和王國林生活,但王顧源兩兄弟死活不讓...她這么一想,心里更加郁悶起來。身邊小黑咬著尾巴看著她,程玲對這小黑說:“你要是能替我去送完就美了,那我也不用吃這個苦了。”
說完就把筐把塞到了小黑的嘴里,她原本是在氣頭上,隨手一塞,沒想小黑一口咬住,提著就往西坡去了,程玲放心不下,扶著樹起來,在后面跟著。前面小黑提著飯筐,一路小跑,一會就把程玲甩下去老遠,沒了蹤影。
地里兩人正在閑聊,程杰打算起身再去抱個西瓜,一抬頭看見一條不大的黑頭仰著頭提著筐往這里跑來。他心里好奇,對著坐在陰涼里的王顧源說:“王哥,你看這稀奇啊,咱黑狗來送飯了!”
一邊兒的王顧源一聽也覺得有意思,站起來時看時,小黑已經咬著飯筐跑到了跟前,正沖著二人搖尾巴。程杰總上去,拿過飯筐,又說了一遍:“嘿,這事兒,這狗木白養啊!”
王顧源也是直樂,一把抱起了小黑:“中!咱那時候買你是想叫你看門哩,木想到你還怪能。”說著放下小黑,順手拿起一個西瓜敲碎了,扭頭對小黑說:“你也吃!”
兩人一狗正吃的開心,不遠處的程玲才手扶著腰晃悠著過來,程杰看見了,放下手里快吃完的面條,小跑著去迎她去了。
“小姐,我看這以后你就白來了,叫黑狗見天兒來送飯就中了,我看著怪美哩。”
往后,程玲就只管做好了飯,裝好了掛到狗脖子上,讓小黑去送了。
地里的麥穗轉眼間就金黃金黃了,王顧源看著不遠處金色的海浪對程杰說:“杰兒,你回家吧,這都六月份了,地里麥再過幾天兒該收了。”
“那中,等我屋里整好了我來幫你!”程杰說完,報了兩個大西瓜走了。
地里的西瓜已經些微賣出去了些,價錢不錯,一毛一斤。但眼下,地里的麥子要要割了,西瓜放著不會壞,但著小麥到天兒了就非要割了。
王顧源打發了程杰,跑回家去,讓王國林去地里看西瓜,自己每天去地里掛割小麥。
六月多的天兒極熱,連吹來的東南風都是燥熱的,王顧源帶著草帽彎著腰,沒一會兒汗水就蜇的他睜不看眼,身上裸露的皮膚又被麥芒扎的胡糙,一陣陣鉆心的癢,他心里急躁,麥茬也割得越來越長,期初是齊根割,后來是干脆攔腰隔斷,割下來的麥子也扔的遍地都是,從麥穗上甩出來不少麥仁。
晌午回到家,王顧源一頭扎進了門前的大池子里,報了一會兒,身上還是胡糙的難受。隨便吃了幾口飯,對程玲說:“你下午也來割麥!”
程玲已經懷了五六個月,有時候難受得話也不想說,聽見王顧源居然要她下地割麥子,心里更加委屈起來,理也不想理王顧源。
王顧源見程玲沒說話,又問了一遍:“咋,你是木聽見?”
程玲還是沒說話,王顧源氣極了,一腳揣在程玲的腿上,程玲的眼淚瞬間流了下來,盯著看了王顧源一會兒,哭著跑出去了。一蹬自行車回娘家去了。
王顧源早沒了母親,更沒人教他那些女人的事情,哪里知道女人懷孕的苦楚,只想著是程玲嬌氣。自己生氣悶氣來。
程玲一路哭著越蹬越快。回到程家莊,程玲的母親正在搟面葉兒,見程玲回來問:“玲兒你咋回來了,這正忙里天兒,你該在屋里伺候那爺倆兒,是王相公跟你一溜兒回來哩?”
程玲沒回,只說想回來來看看,害怕母親瞧見哭紅的眼,就轉身打了一盆水,洗起臉來。
臉還沒洗完,一抬頭發現了大汗淋漓的王顧源。原來王顧源坐在那越想越不舒服,索性一路跑著跟了過來。
程玲沒理他,轉頭對母親說:“是哩,顧源知道我想回來看下,送我回來哩。”
王顧源應聲走進來,說:“剛才去上了廁所,讓小女先回來了。”
程玲的母親和王顧源打了招呼,端著面盆走了出來,看了看王顧源又看了看程玲,讓王顧源進屋去,進轉身去了廚房。
程玲的母親本來就心細,這小女兒向來不愛回家,而且這眼紅成這樣,不是鬧別扭了還能干啥。
王顧源在程家莊待得也別扭,這平時也就算了,六月多的天兒就這么在外頭待著,明眼人兒不用想就知道咋回事。但他不想認錯,直想憋著程玲,就這么耗著住了兩天兒。
第三天一早,程玲的母親對程玲說:“小女兒,你在這住了不是辦法,這正忙哩,你趕緊跟王相公回去吧。”
兩人還堵著氣,程玲聽完母親的話騎著自行車走了,王顧源又小跑著跟在后面。走到半路程玲下來說:“你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