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兩位大哥躲雨啊，都是緣分，來坐。”木雨歇熱情地迎著這從雨夜中走來的兩人。
“嗨，這不是夜里趕路，老天爺不給面子下雨么，慶幸遠遠看到這里的火光才趕了過來，幸得有這么個破廟可以擋雨啊。”胖漢一屁股坐在火堆旁，抖了抖身上的布衣，拍落下許多雨滴。
“兩位大哥這是做甚的，大夜里還要趕路？”木雨歇熱情依舊，如個不諳世事的孩童。
“這不是朝廷前不久才打下蜀地，咱兩估摸著那蜀地應是死了不少人，蜀地天府的人，洛澤朝廷的軍隊，還有些百姓，那棺材可是緊銷，咱們兄弟倆可是打棺材的一把好手，那不得趕緊去蜀地好賺一把死人錢。”
瘦子也坐了下來，烤著火，但是那雙鼠眼還是一直盯著這廟里唯一的女子，不過小啞巴不僅是對木雨歇愛理不理，對這兩人也是如此，從兩人進來她就沒有睜眼看過，仍是閉著眼。
“喲，你說說，真是巧了，兩位大哥跟我們真是有緣分哪，咱倆也是掙死人錢的，喏。”說著木雨歇指了指土地廟里晦暗處墻壁那一排直立的死人。
胖瘦哥倆起先一看嚇了一跳，反應過來就知道這一男一女是干的什么勾當了，這不是趕尸匠么。
“你說這死人錢是真不好掙哪，都是晚上干活。”見兩人是趕尸匠的胖漢也沒害怕，哈哈笑著，聲音輕松蓋過了屋外的大雨，胖漢見這少年善談，就與之聊了起來。
“你說這天府府主真是沒什么本事，在朝廷的二十萬禁軍面前，簡直就是紙糊的一般，這向來易守難攻的蜀地就這么被攻下來了，真要多堅持一段日子，再多死點人，那就憑咱哥倆這打棺木的手藝不得把銀子賺飽嘍。”
胖子倒是絲毫不忌諱。
“那可不是，現在皇帝老兒把那天府府主召到京城去了，到時候肯定被安排個京官做做，照樣富貴。哎，不是說這蜀地的天府府主還有個不成器的兒子么，那天府府主騎馬親上戰場的時候聽說這兒子還在春樓花魁的軟玉肚皮上，你說說，這天府府主怎么就生出這么個玩意來。”瘦子雖與木雨歇聊著，但他那鼠眼一直匯聚在那打坐的少女身上就沒移開過。
雖說木雨歇評價女子不夠貌美，但這個不夠貌美可是跟各州春樓的花魁比較的，在平常百姓看來，那小啞巴可是十分標志貌美了。
“兩位說得是，那天府府主兒子真不是什么東西。”木雨歇笑嘻嘻地附和著，“對了，兩位大哥的兄弟們怎么不進來躲躲雨啊？”
“什么兄弟們，你在說什么？”胖漢語氣詫異，聲音輕松就掩蓋了那火堆柴火燃燒的噼里啪啦聲。
“行了，那么多話干嘛，我有點迫不及待享受這個女娃了。”瘦子直接站了起來，舉起手就要擱嘴里吹口哨。
只是這手是擱到了嘴邊，這哨聲兒卻沒響起來。
不知何時，一條青色長蛇爬到了瘦子的背后，此時正一口咬在了瘦子的喉結處。
“哪來的蛇？！”胖子沒等到那哨聲響起，扭頭看到一條青蛇盤在瘦子的脖子上可謂嚇了一跳，連忙就要去扯那青蛇，誰知那青蛇見胖漢的手過來，直接松口那咬著的脖子，朝著那胖漢的手臂咬去，速度之快，掠起一道青影。
“畜牲！”胖漢用力揮動手臂，甩飛了那青蛇，還沒等他看自己手上的咬痕，身旁就傳來急促的呼吸聲，定睛一看，自個兒兄弟，那瘦哥們雙手捂著脖子張嘴想說些什么，卻發不出聲來，只有急促的呼吸聲。
還有那從喉頭涌出，溢出嘴唇的鮮血。
說是鮮血，那血卻是烏黑色的，如同墨水，隨著那嘴邊溢出的黑血越來越多，瘦子無法站立倒了下去，渾身抽搐著。
等胖漢意識到了什么，已經來不及了，身體不再受控制，倒了下去，腦袋貼在濕冷的地板上，眼神也變得模糊。
他只是奇怪，那小子到底是怎么就下了殺心的。
坐在一旁的木雨歇朝著被胖漢甩落在地上的慎人青蛇伸出了手，這剛剛咬了兩個人的劇毒青蛇此刻卻乖巧似人，悠悠爬上了木雨歇的手，那青色的蛇身纏繞在木雨歇的手臂上，這蛇身的腦袋乃是一三角頭，頭上大部分都是青色鱗片，在這青色之中還夾雜了幾塊黑色。
那黑綠夾雜的三角腦袋對著木雨歇吐了吐蛇信，如同在邀功。
“干的不錯。”木雨歇笑容燦爛，瞇著眼摸了摸這青蛇頭。
土地廟里的地面上兩個一胖一瘦的大漢倒著，不時抽搐著，這會那一直閉著眼的小啞巴總算睜開了眼，那雙眼若有所思地看著木雨歇還有纏在他手臂上的那條青蛇，少有地開口。
“據說蝴蝶夫人身有異香，能招致蝴蝶甚至令群蝶起舞。”小啞巴知道木雨歇是誰，當然也就知道木雨歇的母親是何人，世上少有傾國傾城的美人，蝴蝶夫人。
“嘿，咱這個倒霉兒子就沒這本事了，召不到那迷人的蝴蝶，只是吸引來這些慎人的長蟲了。”木雨歇笑瞇瞇地說著，輕擺了擺手臂，那纏在他手臂上的青蛇就鉆入了他的衣袖之中，不知爬去哪了。
而木雨歇就任由一條劇毒長蟲這么鉆進他衣衫之中，沒有半點憂慮。
“那是什么毒物？我從未見過。”黑衣小啞巴突然對那蛇來了興致，反而那在地板上抽搐的兩個將死之人在她看來什么都不是。
“你見過就怪了，這是以前在蜀地的時候碰上的，那會兒跟著父親去幾個深山的氏族那逛逛，這幾個氏族的圖騰便是這蛇，說來好笑，他們這幾個氏族的人，哪怕是最年老的人都從未親眼見過這蛇。”
“但是小爺一去，就在一山洞里引出了這一條青蛇，引出之時，它才是剛破殼不久，現在已經長大了許多，那幾個氏族的人，都稱呼其為——”
“小青龍。”
木雨歇肩膀處的衣衫輕輕一動，乃是那小青龍爬到了木雨歇肩膀處。
小啞巴點了點頭，算是作為他這一番浪費口舌的報答。
“他們是山匪的探頭卒，這山上的悍匪算是看上我們了，估計是被我們的火堆吸引過來的，這土地廟里怕是不知道多少過路人栽在這里了，那群悍匪估計已經在廟外等著了。”木雨歇的語氣有點無奈。
這小姑娘不僅是個啞巴，還是個木頭？
“嗯，我聽到他們在外面了。”小啞巴點了點頭，從背后把那破劍取了下來，那略微發霉的劍鞘看得木雨歇眨了眨眼。
你一個少女的佩劍不說要白絲金縷那么飄逸也罷，這都發霉了算是什么事？
“你要是害怕，可以在里面等著，別出來。”小啞巴說完這句話，就站了起來朝著廟門走去。
我怕個蛋啊。
木雨歇立馬就要跟上去，剛跨過那兩個倒在地上抽搐的山匪探頭卒后，少年想起了什么，又回頭蹲下，對著那瘦漢的耳朵說道。
“對嘍，忘了跟你說一聲，我就是你說的那個不成器的。”
“天府府主的兒子，天府的公子，木雨歇。”
等木雨歇說完再扭頭朝廟門口趕去的時候，就只見到那黑衣的倩影一腳踏在廟門石階上，掠身飛進了雨中。
飛掠進雨中的少女沒有拔劍，那破劍依舊戴著劍鞘，少女以劍鞘替劍，橫執一劍揮出。
整個廟門前的雨幕都被這一劍劈開了。
這一瞬間，似乎停雨了。
木雨歇站在廟門口，散亂頭發下的雙眼呆呆地看著這一幕，說來好笑，這還是他離開天府以來，第一個見到的算是女俠的風采，不禁高聲吟著。
“昔有佳人公孫氏，一舞劍器動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