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公子的相好還真是性格,額,性格迥異啊。”老板娘真是擔心這么個少女影響了她的生意,但是看在旁邊少年手上的銀子就忍了。
只要銀子夠,什么都能忍。
“迥異才有意思。”木雨歇邪氣一笑,顛了顛手里的銀子,繼續隨意挑選著那昂貴的女紅,那些昂貴之極的女紅木雨歇絲毫不在意,隨便一聞就拿了起來揣在懷里,看的那老板娘笑容滿臉,肥肉亂顫。
等到木雨歇出店門的時候,那老板娘出門送了好久,眼中滿是戀戀不舍。
木雨歇在這條街上逛了許久,花了不少銀子,買了一堆昂貴女紅之物。而陪著木雨歇逛街的小啞巴也受到了諸多老板娘的夸獎,什么夸獎都有。
什么閉月羞花啊,天生麗質啊,婀娜多姿啊,數不勝數,最離譜的是居然有個老板娘夸的是——小鳥依人。
小啞巴聽到這詞語的時候真是臉都結冰了,倒是木雨歇樂得直笑,心情大好之下還多拿了幾盒胭脂。
看到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木雨歇這才帶著小啞巴去找客棧,小啞巴除了背上背了一把劍之外,手里還拿著一個包裹,包裹是藍白天絲綢,里面裹著的都是這江陵上好的女紅,正是那木雨歇買來給她的。
小啞巴走幾步就皺眉看著自己手里這包裹,尋思著是現在扔掉呢,還是等會到客棧扔掉。
木雨歇看著小啞巴蹙著的眉頭就知道小啞巴在想些什么,嬉笑著開口,“如果不喜歡這禮物的話,也不要立刻扔掉,起碼到了那個深山野林里再扔啊,給小爺留點面子吧,小啞巴。”
聽木雨歇這么說,小啞巴雖然不情愿,但還是拎著那絲綢包裹沒有扔掉,兩人沿著街上找著客棧。
“小二,給小爺我來一間大客房。”木雨歇沿街走進了一家外觀不錯的客棧,進門就大聲喊著。
“好嘞,給您來間頂好的客房。”小二這眼觀八方來客的本事可不是蓋的,一下子就看到了少年手里的銀子還有身后跟的姑娘。
這誰還能不明白呢?小二拍了拍手就要迎上來拿銀子。
“啪。”還沒等小二拿到那顆銀子,一把劍鞘就架在了木雨歇的肩膀上,貼著他的脖子。
木雨歇聳了聳鼻子,“小啞巴,別鬧,一股發霉味,這只要一間房不是為了讓你能夠貼身保護我么?咱們進了這江陵城,小爺我實在是害怕,我可惜命了。”木雨歇嫌棄地想要挪開那發霉劍鞘。
結果木雨歇發現自己無論如何用力都沒法挪動那劍鞘。
好家伙,一代女俠居然欺負自己這么一個弱少爺。
“害怕你還進城?木雨歇,你可真是個軟蛋。”小啞巴冷笑一聲,眼神一往如常的冰冷。
“嘿,你這句話可說到我心里頭去了,小爺我就是一個惜命的軟蛋,小啞巴,你可得好好保護我,千萬別讓我死了。”木雨歇扯著嘴角陰笑,語氣里陰氣沉沉,隨手把那銀子扔了出去,小二匆忙接過。
“二間店,記住一定要離得遠的,可別讓我惡心到了這位姑娘。”木雨歇說完這句話,才感覺到脖子旁的劍鞘抽離了。
“額,好嘞,好嘞。”就算這個小二已經在這客棧干了多年,也不知在這種情況下該說些什么話來,只得閉了嘴去拿了兩間空房的牌子,兩間空房一東一西,隔了好遠。
走上客棧二樓后木雨歇和小啞巴就分開向兩邊走了,兩間房可是隔了甚遠,那是真的眼不見為凈了。進了房間的木雨歇并沒有上床歇息,而是走到床邊,打開了木窗,一雙黑眸望著窗外的街道,臉色平靜,眼眸中光澤黯淡而堅毅。
此時正是黃昏,街道上人奔走著,多是回家,這來來往往的人兒,木雨歇并不識,但這來來往往的人兒中,卻有人想要他的命。
在木雨歇眼中,天色暗得很快,直到夜色降臨,這座江陵城的大部分都陷入黑暗之中,卻有一條街流光溢彩,燈明歌舞,這江陵城的俊哥少爺,豈有不知那是何處的。
那可是整個荊湖道上都頂頂有名的春神街,從入街口就能聽到那妓女動聽的招攬聲,從街頭走到街尾,只要你沒有走進一家春樓,這動聽的招攬聲就能聽一條街。
因為有些寒門子弟囊中羞澀,沒那入樓嫖娼的銀子,也可以從街頭走到街尾,享受這一街粉黛的呼喚,這女子媚音可不需要花一枚銅錢,卻是那人間珍肴。
江陵男兒稱呼這為“一街春音”。
可這一街春音,早些年那是沒有的,是那劉令使來這荊湖道上任職才有的,這一街春樓,可不就是那荊湖令使劉氏的產業么。
這劉氏既然姓劉,就說明了他不是當朝的皇親國戚,那除了當朝的皇親國戚,剩下的令使都是由誰擔當的?答案呼之欲出。
七國廢帝子嗣。
這劉氏可不就是那被滅七國中的南漢國帝君劉殷么,當年一統中原的洛澤王朝席卷南邊七國,軍力空前強盛,大勢所趨,七國根本沒有國家有真正抵抗的實力,全部被滅,那七位廢帝一位自刎,一位意外死于攻城,其余五位全部被接回了京都,這南漢國就是七國最后一個被滅的。
每個亡國之君都在朝廷有所任職,住所日常用度也是豪華之極,普通大臣將軍望之不能及。
但那職位無不皆是空職,吃穿住行再豪華也無法出京都半步,說是善待,其實離豢養也差不了多少,但亡國之君身未死就足以慶幸,還能奢求什么呢?
這幾十年來,這朝廷江湖上的人都在揣測,揣測這洛澤皇帝國力鼎盛,雖是仁君不濫殺,但為何還善待這群亡國之君呢?
朝廷江湖上的人有多種猜測,多種揣摩,眾人想法皆不同,唯有一點眾人皆是認可。
這就要望向西邊。
西邊蜀地天府憑借地勢天險,竟然多次抵御了洛澤王朝的強盛軍力,興許這洛澤皇帝就是在告訴那天府府主,就是丟了蜀,沒了天府,他也依舊可以在京都做那人間富貴。
這豢養在京都的五位亡國之君已經壽盡升天了四位,生前他們及其子嗣無法離開京都半步,亡國之君死之后洛澤皇帝卻賞賜他們的子嗣離開京都,去各地擔任那令使,以顯他皇恩浩蕩。
但這出京都,也是有規矩的,這些廢帝眾多子嗣中只有一人能出京都,其余子嗣只能繼續老死京都,而且出京都所去的地域絕對不會是他們曾經的故國。就像若是木雨歇也被豢養在京都,那么等他父親死后他被皇帝派遣擔任令使,絕對不可能派他去做那蜀地的令使。
這南漢曾經臨海,如今劉氏卻被分派到了荊湖道上擔任令使。
說是令使,名義上的荊湖道指揮使,卻沒有一絲實權,不過是被洛澤皇帝換了個地方供養罷了。
對于這群廢帝子嗣,朝廷之上是決然無路可走的,可那江湖是近在眼前。這幾個廢帝子嗣莫不是豢養江湖門客,醉心江湖,不管也沒法管那朝廷事。
就說這南漢廢帝之后,劉全禧,在京都與他那父親劉殷被囚禁了十多年,等劉殷死后才得已離開京城來到這江陵,關于朝廷之事,劉全禧什么都做不了,但朝廷供養的銀子不少啊,他劉全禧除了供養了一些江湖門客之外,還在這江陵上買了條街開妓院。
你別說這劉全禧還真有一手,并無實權的他竟然真就把這條街給經營起來了,江陵春神街的名號也傳遍大江南北,據說洛澤王朝諸位大臣也曾來這春神街便衣游玩,游之甚歡回京都后,這劉全禧的日子也好過了不少。
從中所見,這劉全禧還是有點本事的,不過這對于木雨歇可不是什么好事。
因為他和這劉全禧可沒什么友好的見面。
當年洛澤王朝出兵攻打七國最后一個國家,南海邊的南漢,其余六國已滅,那軍隊薄弱的南漢怎么可能是洛澤王朝大軍鐵蹄的對手。
誰都不知道有一個夜晚,那貴為南漢帝王的劉殷縱馬攜著其那不到十歲的兒子劉全禧還有十幾騎武林高超的侍從連夜入蜀。
那時候木雨歇才三歲,但他從小天資聰慧,常人五六歲才記事,木雨歇兩歲記事,三歲時他早已有記憶。
木雨歇記得,那天他坐在父親的書房里,書房門外,一位已經白了胡子的方臉老人,披著一件紅色大氅,腳上是一雙虎皮高靴。在他腿旁,還站著一個怯生生的男孩,男孩一雙彎月眉,蝌蚪眼,面龐白如冠玉。
那方臉老人就是南漢帝劉殷,那男孩就是現在的荊湖令使,劉全禧。
那日,木雨歇他那天府府主的父親拒絕了劉殷,縱使那老人和那孩子跪在書房門口,天府府主木旭都再沒有打開書房門看個一眼。
倒是木雨歇偷偷看了很多眼,每次他偷看的時候,那個方臉老人身旁面如冠玉的男孩也在看向他。
那眼神并不怎么友善。
第二天清晨,那披著紅氅的老人和男孩就走了,之后,南漢很快就不戰而敗。
那披著紅氅的老人把整個南漢都輸了。
如今木雨歇想那劉全禧對自己的感觀肯定很不好,今日有機會殺自己,他一定很高興吧。
默默望著窗外夜色的木雨歇關上了木窗,轉身輕腳離開了房間,出了客棧,沒有驚擾到任何人,即使是那耳力出眾的小啞巴也因為隔得遠沒有聽到。走出客棧的木雨歇,在夜色里,他的身影走向那燈紅酒綠的春神街。
他可不是第一次來春神街,早在洛澤大軍整軍排將準備攻打蜀地之時,他就已經離開蜀地入了中原,堂堂天府少府主,卻在蜀地岌岌可危之時,拿著大把銀子來了這中原隱姓埋名地揮霍著。
每每想起,木雨歇自己都覺得實在荒唐。
但事實就是如此,他就是這么做了。是那天府府主木旭把他從蜀地趕了出來,天府府主的話,在蜀地就是圣旨。而他身為人子只能照做。
向來如此,不過以后就不是了。
以后蜀地都不會有天府府主了。
木雨歇輕車熟路來到這條名滿荊湖道的春神街,這條街的人可一點都不比元宵時的京都少。
“小少爺,來這看看啊!”
“大爺,還不趕緊進來,姑娘們就等著你了!”
木雨歇一走進街道就聽到了那姑娘們熱情的呼喚聲,那動聽的聲音真是木雨歇在這世上聽過最好聽的聲音,你叫過哪個商鋪的吆喝聲能有這些姑娘的吆喝聲動聽?
這可是邀請你去她那香閨床鋪的呼喚聲啊,哪個血氣方剛的男子頂得住?
這些站在春樓門口的姑娘們情到深處可不止喊了,那可是上來抓人了,被抓的男子莫不是咧嘴淫笑,還有些來得少的嫩臉書生臉皮泛紅,但無一不是笑容滿臉的。
當真是人間仙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