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那個與木雨歇攀談的和尚又飛快了跑了過來。這和尚邊跑邊念叨著。

　　“幾個月前師父剛收的師弟，搞得我都忘了，都怪那小師弟，非要跟我出來買東西，不對，應該怪師父，你說你都有我了，還收什么徒弟啊，這下完蛋了。”

　　一顆光頭在大街上飛馳，著實引人注目。

　　正騎在馬上的絲綢藍衣少年看到了高興一笑，拉起韁繩，雙腿拍馬，向前沖去，馬鞭揮得震天響，路邊的人紛紛抱頭蹲下，身怕被這閻羅爺給誤傷了。

　　“完了，真的完了，小僧要被抽死了。”和尚一邊哭訴一邊飛奔，他那小師弟還一臉無邪地站在店門口呢。

　　“師兄！”那抱著兩顆大白菜的小和尚露出兩個虎牙，笑得眼睛都沒了，壓根沒在意到他師兄那張哭喪的臉。

　　這是哪家寺廟的和尚？雖然他一直看不上禪林寺，但是那里應該沒有這種蠢貨吧。木雨歇看傻了。

　　灰白大馬飛馳而來，而那和尚跑的也快，很快就到木雨歇這，對那小和尚大喊，“就待在那別動！”然后再向前幾步，就在路上定住，雙手合十。

　　就這么當街攔馬。

　　而那飛奔而來的馬，也到了。

　　“吃小爺我一鞭！”身穿淡藍色絲綢的少年揚起馬頭，那一鞭猛地揮落，與空氣炸開巨大的聲響，聽得街上的行人都猛地一顫。

　　閉著眼狂念阿彌陀佛的和尚偷睜開一只眼睛，發現路上石板上一道白印，正是那鞭子所揮。果不其然，又揮空了。

　　“小爺剛才嚇唬你來著，這下才是來真的！”騎在馬上的少年大喊著，滿是肆虐笑意，鞭子又一次高高揮起。

　　而那在街道中間的和尚也沒有要躲的意思，只是閉上了眼，繼續念叨著。

　　啪。

　　兩棵白菜落地，小和尚的笑意變成驚恐，雙手捂住了嘴，兩眼一下子就擠出了淚水。

　　這貨比那白菜還水靈啊，這就擠出水來了？木雨歇搖了搖頭，終于抬頭說道。

　　“鄧子擊，快不下馬！”

　　“啪！”那馬鞭在空中一震，沒有抽下去。

　　坐在馬上的少年覺得有些奇怪，就連他爹都沒有用這種語氣直呼他的名字，以前這么直呼他的名字的人下場都很慘，可這次，為什么聽到這聲音你，他卻沒有生氣的情緒呢？

　　穿著繡梅絲綢的少年轉頭就看到了那個站在街邊的人，穿著一身樸素青衣，頭發亂糟糟地束于身后，卻也難掩此人的面容姣好。

　　看到這人，少年鼻頭一酸，直接丟掉了手中的馬鞭，幾乎是滾身下巴，沖了過去一把抱住了青衣少年的胳膊。

　　“木大哥，這么長時間你去哪了啊，兄弟我想你想得好苦啊，沒有大哥你在，兄弟我吃飯飯不香，喝酒如飲水，沒有味道啊！”那跋扈少年就這么趴在木雨歇的肩膀上哭了起來，苦得好不傷心。

　　這舉動可是把街邊圍觀的人嚇得不輕那，這遂寧霸王是怎么了？今兒個轉性了？

　　唯有一堆老江湖當即想起了幾年前，在這條街上，那遂寧霸王是跟在一個少年的屁股后面的，而當初那個為首的少年。

　　才是——蜀地一霸。

　　站在街道中間的和尚都準備好被打了，結果一鞭子都沒挨上，看到境況發展十分之離奇，也管不了了，上前拉住小和尚，抱起地上那兩棵白菜就開溜了。

　　“好了好了，哭哭滴滴像什么樣子啊。”木雨歇拍了拍身前這個小弟，鄧子擊的肩膀。

　　“大哥啊，沒有你的日子真的沒意思啊，就連咱們當初最擅長的三件事，我都無心去做了。”鄧子擊抬起了頭，臉上的淚痕清晰無比，這貨是真的哭了。

　　“他還有擅長之事？”一直冷眼旁觀的小啞巴隨口說了句。

　　“當然有了。”鄧子擊看了看小啞巴，他并沒有回答別人問題的習慣，哪有平民說話都要他搭理的道理，但既然是木大哥身邊的女人，那自然是要回答的。

　　“我與木大哥在蜀地何等威名，我兩騎馬嫖妓橫行鄉里，這三件事就是整個天下，都未必有人能出我兄弟兩左右！”鄧子擊意氣飛揚，滿臉自信。

　　小啞巴立馬把嘴閉上了，她一直覺得不說話是一個十分正確的選擇，這少有的說話更是堅定了這種想法。

　　“行了，閉嘴，你今天這是要去哪？”木雨歇引開了話頭。

　　“那還用說么，大哥，肯定是去那瀟湘館啊，對了，之前大哥你的一個小相好不就在那么，放心啊，大哥，小弟都幫你看著，再說這遂寧郡誰不知曉那瀟湘館的女子是大哥你的相好，從未接過客。”鄧子擊拍著胸脯保證，那小胸脯拍得咚咚響。

　　“大哥，一起去吧，對了，大哥你的駿馬，我也一直好生養著，平日里我自個兒都不舍得騎，我現在就叫下人去牽過來。”

　　鄧子擊高興不已，他們兩兄弟，時隔這么久，終于可以再次一同騎馬嫖妓了，等嫖妓完再抽空橫行一下鄉里，這不就妥了么！

　　鄧子擊剛要招呼身后的下人時，木雨歇擺了擺手，“不用了，我那兩匹馬的馬廄門關上了么?”

　　“大哥你說什么呢？什么馬廄，兄弟我是那種人么？”鄧子擊又拍了拍胸膛，“那一整個草場都隨大哥的馬跑，壓根不待在馬廄里。等等，兩匹？大哥你這是。”

　　鄧子擊說到一半停了下來，看了看木雨歇身后一臉冷淡的小啞巴。臉上的疑問更重。大哥的口味，變了？

　　木雨歇舉起手把三根手指做個了手勢輕輕放在嘴里，用力地吹響，這一次吹響，木雨歇調控著自己身體里那微弱的氣，涌向喉頭。

　　嘹亮的口哨聲如那鷹鳴響徹郡城。

　　吹完口哨的木雨歇靠在墻邊等待著，小啞巴依舊冷著臉，負著一把劍，筆直地站著，而鄧子擊則是站著覺得累，靠墻又覺著臟，只得晃來晃去，身后一群下人想搬把椅子過來也被他轟走了。

　　咱大哥都沒坐呢，我坐了像什么話？

　　很快，街角就傳來了沉重的馬蹄聲，街角，一個黑影飛奔而出，這高達的黑影腰背寬廣平直，肌頸發達，這馬雖是渾身漆黑，但是那馬的馬鬃和馬尾的皮毛卻都是雪白，黑白二色，各自純凈深沉，卻清晰分明。

　　這馬之后，還跟著一匹純白色的大馬，同樣的骨骼健壯，不過比那黑色大馬在體格上小那么一點點。

　　兩匹駿馬飛奔而來，木雨歇笑著走到了路中間，就迎著那兩匹飛奔的駿馬。

　　小啞巴不動聲色地往外挪了兩步，要是這馬不識木雨歇，她出手還能救下木雨歇，被這種馬撞到那可不是什么小事。

　　兩匹馬越跑越近，還是沒有要減速的樣子，而木雨歇的臉上也沒有一絲憂慮之意，只是一臉平和，嘴角還掛著一縷笑意，緩緩伸手。

　　那黑色駿馬已經就在木雨歇身前，速度還是如此之快，就在小啞巴微微皺眉之時，那黑馬高高揚起，雙蹄上揚在空中，那雙蹄比木雨歇的腦袋還要高，高高揚起的馬蹄，落了下來，就落在木雨歇的身前，一步之隔。

　　那馬頭就在木雨歇的手旁，輕輕摩挲著木雨歇的手，而另一匹白馬也趕到，降下速度緩緩來到木雨歇的身邊，摩挲著木雨歇的腦袋。

　　“好久不見了，小烏，小雪。”木雨歇看著身前這兩匹好久不見的馬兒，他出蜀入中原的時候可沒法騎這兩匹馬走，實在太過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