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洛若雪一家就在這個小小的后院擠著住了下來,幫著給這位大夫打打雜做做家事,也算是暫時安定了下來。
對他們而言,目前有一個地方可以住,可以庇護下來,就已經很滿足了,唯恐再生什么事端,因此也不敢出去到處亂走,終日待在這個小小的后院里。
斯洛若雪這天早早忙完了雜務,閑著沒事兒,便獨自到院子外去轉轉,她來這個李府也有好幾個月了,這期間從未踏出過那小小的后院一步,實在是忍不住了,她的好奇心驅動著她,想看看這個院子外的世界,畢竟,這里是江陽,她從來沒有來過的地方!當然,她也不敢走遠了,若是被其他人發現,終歸是有危險的。
這院子外面的世界跟院子里截然不同,現在的季節是春天,院子里開滿了桃花,她還聽到更遠處有熙熙攘攘的玩鬧聲,天上還有風箏,看上去玩的很開心,斯洛若雪不禁有些傷感,想起了在印原那無憂無慮的日子。
這時,她見到前方有一個小男孩,穿著一身樸素的白衣,獨自坐在院子中間,既無丫鬟,也無玩伴,他正撐著腦袋,盯著面前的桌子一動不動,斯洛若雪好奇走過去,才發現這桌子上是一副棋盤,原來這個小男孩是在冥思苦想如何解這盤棋。
斯洛若雪看了看這盤棋,見小男孩抬起手,準備在左路下一白子,斯洛若雪連忙叫住:“不行!這里會被黑子包圍的。”
小男孩定睛一看,果真如此,連忙收回手,思考再三,決定將白子落在中路,又被斯洛若雪叫住:“這里更不行,他就是故意引誘你往這邊走,再兩面夾擊你,輸的更慘!”
小男孩撇了撇嘴,已然沒有了耐心,將棋子落在了下方,遠遠的避開了戰場。斯洛若雪嘆口氣道:“毫無意義的一步棋,還不如直接認輸罷了。”
小男孩顯然不高興了,站起來鼓著腮幫子說道:“這里也不行,那里也不行,你倒是說說,下在哪里?”
斯洛若雪盯著棋盤沉思了一會兒,道:“你這白子,留的氣太少,給對方的機會太多,本來早就該被黑子吃光光。”
小男孩本就失去耐心,又聽見對方的評價,心中更是不忿,道:“說的倒是頭頭是道,你能破的了這局嗎?”他看斯洛若雪衣著簡陋,布料粗糙,長得雖眉清目秀,可在江陽卻算不得美女,想必一定是李府一個不起眼的丫鬟,眼中盡是輕蔑之意。
斯洛若雪卻全然沒在意小男孩的語氣,接著說道:“不過,黑子好像一直在給你機會,只要抓住他給你的稻草,還是有活命的機會。”說完,斯洛若雪就將白子落在了剛才小男孩下的中路位置的右上方。
小男孩見她真落棋,還如此胸有成竹,不禁好奇探個腦袋看去,雖然這棋子與剛才她落棋的地方距離很近,可作用卻大不相同,這白棋落在這里,才可謂是撥開云霧,這盤棋算活了過來。
小男孩吃驚的張大了嘴巴,轉頭望著斯洛若雪,道:“你是怎么想到這步棋的?”
斯洛若雪道:“這不難啊,黑子對你處處留情,要想找到機會,并不難。”要知道,她跟師傅下棋的時候,那可謂是斗智斗勇,使盡渾身解數,不僅要防著他設下的陷阱,還得時時留意被包圍,一場棋局下來,她常常滿頭大汗,筋疲力盡。
小男孩突然抱住她的手臂,哭喊道:“恩人啊!你真是我的大恩人。”
斯洛若雪驚慌不已,生怕男孩的聲響引來一堆人,同時也有些不解,連忙說道:“你這是怎么了?”
小男孩不慌不忙,解釋道:“你是不知道,我在這里每天被我小叔折磨,天天要我破他的棋局,運氣好的時候,我能跟他多下幾路,運氣差的時候,我是腦袋想破了,也想不出來。”
斯洛若雪聽后,問道:“那今天這盤棋是你運氣好的時候還是運氣差的時候啊?”
小男孩埋下腦袋,沮喪地說道:“運氣好的時候。”
斯洛若雪‘噗嗤’一下笑出了聲。
小男孩轉著眼珠,靈機一動,抬頭說道:“以后就你來替我下棋,如何?”
斯洛若雪驚道:“我?”
小男孩點頭道:“對呀,你棋藝這么好,自然是要替我對付我小叔的,難道你忍心看著我一天天被折磨嗎?求你了,求你了。”小男孩使盡渾身解數,作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大有一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架勢。
斯洛若雪生怕他會引來更多的人,點頭答應了。
從此之后每天這個時候,斯洛若雪都會出現,幫小男孩破不同的棋局,而棋局也一天比一天難。
這天,斯洛若雪照常出現在桃花樹下,卻見桌上空空如也,只小男孩一人坐在那里,斯洛若雪竟有些失落,問道:“今天不下棋了?”
小男孩目光呆滯,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搖了搖頭,道:“被我小叔發現了。”他頓了頓,又道,“他說才一個月,我的棋藝不可能如此精進,本來我一口咬定說就是我探究出來的,我說我突然開竅了,可他怎么都不信,而且他這人狡猾的很,三兩下就讓我說了實話。”
話音剛落,就聽身后傳來一個溫柔的聲音,說道:“狡猾?”
小男孩一聽到這話,全身立刻警惕起來,揮著雙手連忙否認道:“不是,不是,聰明,是聰明!”
斯洛若雪轉過身,眼見面前這位男子一身白衣,面帶笑意看著她身旁的這位小男孩,臉上一點怒氣都沒有,他站在那里,就仿佛一片寧靜的湖水,你只要靜靜待在他身邊,就可以感覺到安寧。而他的笑容,就像湖面泛起的漣漪,一圈一圈的往外散開,最后散到心中。
斯洛若雪記得師傅曾經說過,江陽的女子長得溫婉動人,眉眼間輕輕一挑,便可令人在腦海中揮之不去。可他沒說,江陽的男子,也如此好看,微微一笑,便令人心房微微顫動。
斯洛若雪正發愣,只見這男子朝著自己走過來,停在面前,說道:“看來就是姑娘破了在下的棋局。”
斯洛若雪有些愣神,聽到他的聲音,才回過神來,忙說道:“是。”
只聽男子又說道:“姑娘很厲害,想必十分精通棋藝,不知可否愿意與在下切磋一二?”他說話不快不慢,聲音低沉柔和,就像他的人一樣,讓人感覺很舒服。
斯洛若雪點點頭。
那男子側身伸出一只手,做出一個請的手勢,斯洛若雪這才緩緩坐下。
男子問道:“姑娘先還是在下先?”
斯洛若雪道:“你先吧。”
男子笑了笑,柔聲道:“好。”說完便執下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