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還不過來吸引
程朔上前一步,雙手朝患者身下一叉,沒費多大勁便將人從平車上托起,四平八穩地放在搶救床上。
繼而將患者頭偏向一側,用戴著手套的右手伸進患者嘴里,摳出了一粒粒沾滿粘液的花生米,與此同時,一股黃綠相間的粘稠液體噴射而出,卻被程朔輕靈地躲開。
程朔體格勻稱,身高一米七八左右,雖說老人皮包骨頭,但至少也得60公斤,所以他這看似毫不費力的一通操作將眾人的下巴都差點驚掉。
尤其是對程朔略知一二的蘇小美。
所以,目睹了如此有男人力的程朔,蘇小美的震驚程度至少要比別人多兩噸。
“打開氣道……
吸引器吸引……
開放靜脈通路……
上心電監護……
準備氣管插管……”
程朔沉穩有序地下達著口頭醫囑,手下操作如行云流水一氣呵成,如同一個在臨床戰斗了許多年的經驗老手。
趙浣詩及兩名小護士迅速行動起來,按照程朔的醫囑有條不紊地進行著操作。
只有蘇小美依舊陷在僵立狀態,因為程朔這個新手給人的震撼實在太大了,哪里像第一次獨立搶救病人該有的表現。
這真的是他人生的第一次夜班嗎?
還是他有意老蘿卜抽新芽,裝嫩?
完全沒有扮豬吃虎的必要啊!
此刻在蘇小美眼里,那個白衣少年身上自帶主角光環,態度認真操作嚴謹,既有男人的沉穩,又有女人的縝密。
不覺看得花癡都犯了,情不自禁地呢喃了一聲:“這家伙認真起來的樣子居然還有點像吳彥祖!”
盡管聲音低微,但依舊被聽覺敏銳的程朔捕捉到,他微微側頭,一縷頭發飄逸地垂落眼角。
“祖什么祖!基本操作而已,還不快過來吸引!”
醫護協同之下,靜脈通路迅速建立,心電監護已連接,嘔吐物也被吸出,但胸廓仍無呼吸起伏,這讓程朔在“嘔吐物窒息”的診斷上更加確定了幾分。
氣道若完全阻塞超過1分鐘,心跳就會停止,全身組織器官都會缺氧及二氧化碳潴留,當造成嚴重缺氧時,將發生器官組織廣泛損傷甚至壞死。
首當其沖的便是對缺氧最為敏感的大腦,一旦造成損傷便是不可逆的,即便搶救過來也有成為植物人的可能。
所以,當務之急是行氣管插管術,為呼吸道通暢、通氣供氧、呼吸道吸引等提供最佳條件。
因為是侵入性操作,有造成氣道損傷的可能,所以有必要在行動前知會一下家屬。
即便家屬不在現場,出于人道主義精神,氣管插管也是務必要進行的重要一環。
程朔邊準備插管的物品邊注意到一旁陪同人員,那是三個與患者年齡相仿的男性,一問之下才知道是患者的工友,均是來自不同省份的農民工。
從工友口中得知,患者叫楊樹根,年齡65歲,平時除了血壓有點高外沒聽說有其它疾病,說著一名工友還從患者衣兜里掏出了一個“復方利血平片”的小瓶子給程朔看。
據工友敘述,半個小時前,因為氣溫驟降四個老伙計聚在一起喝了點白酒驅寒,楊老漢喝了大約半斤左右就出現頭痛,但并沒有引起患者自身和工友的注意,因為大家都認為這是醉酒的表現。
直到后來患者出現意識喪失,這三名工友才撥打了120,想將患者送到醫院“醒醒酒”。
“患者病情很重,已經昏迷了,據我判斷存在嘔吐物窒息,現在必須要氣管插管,不然會死的!”
程朔對三名還未意識到事態嚴重性的工友說到。
那個“死”字,他用的語氣很重。
那個“死”字,也是他實習、規培連同工作以來第一次用到。
他以往見到那些老師們用的都是比較婉轉的說法,比如:心跳呼吸停止、沒有搶救過來的希望、人已經走了、準備后事吧等等。
程朔知道,他們之所以不用,一是因為害怕“死”這個字會觸發家屬的抵抗心理,二是因為覺得說“死”字是對逝者的不尊重。
但是此情此景,程朔卻用了這個字,而且重重地強調了它!
因為他面對的是與患者既沒有直接血緣關系、也不存在監護責任的工友,而且還是文化程度不高、難以理解病情危重程度的普通人。
所以他必須用最簡單直接的方式來溝通,必須要用最短的時間來讓他們明白病情的兇險性。
“沒恁嚇人吧醫生?俺覺得他就是喝醉了,所以就是來醫院輸醒酒藥的,酒醒了俺們就帶他回去。”
程朔用最通俗直白的話苦口婆心解釋了一通后,一個年長的工友操著濃重的家鄉話再次強調了自己的意圖,不禁讓在場的醫護人員心里發苦。
雷厲風行的趙浣詩忍不住接過了話茬,提高嗓門道:“我們大夫已經告訴你了他已經昏迷了,不是喝醉了!”
“要不是喝醉了,那會是啥問題?要不是喝醉,那咋會噦呢?”
那位年長的工友很是不解,從衣兜里摳出一支皺巴巴的沒有過濾嘴的香煙噙在嘴里,準備點燃時突然看到了墻上的禁煙標志,便取下捋直放回了兜里。
話糙理不糙,他說得沒錯,醉酒可以引起嘔吐,嘔吐可以引起窒息,窒息又可以引起昏迷。
但窒息是剛剛才發生,昏迷卻是來院之前就已經存在,不是醉酒那又是什么原因導致的嘔吐和昏迷呢?
經歷了讀書、實習、規培、考證這四個階段,程朔自認為已將內外婦兒等書本啃得滾瓜爛熟。
但他此刻才意識到,那些東西都是死知識,理論與實踐之間簡直隔著幾重山,切入角度稍有不對便會差之毫厘謬以千里。
實習加規培是學到了不少經驗性的東西,但那些均是在帶教老師的指導下才得以運用,而且還是淺顯到皮毛。
而此刻,情況完全不同于之前,今天的他是第一次作為一個獨立的合法的執業醫師而對著病魔宣戰。
就自己那點捉襟見肘的經驗拿來治病救人真是有點手槍戰大炮、騎豬懟坦克的感覺了。
沒有經驗豐富的上級醫師,也沒有時間再從頭到腳做個全套檢查的時間,他程朔必須做一次作戰參謀兼敢死隊員。
撥開迷霧,沖破障礙,將紛雜的癥狀關系理順,在最短的時間內憑借自身能力做出診斷。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往后退縮一步,對患者來說可就是萬丈懸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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