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怛羅斯城外,夜,外
白天的戰場已安靜下來,偶有一兩聲凄厲的狼嚎和低不可聞的呻吟聲響起。清冷的月光下,各種死狀猙獰的人和戰馬的尸體布滿了整個大地,一直延伸到視線盡頭,期間夾雜著各類兵器,或倒或立。遠處,幾點火光跳躍著。火光下,隱隱可以看到幾個白袍人拿著彎刀在尸體堆中來回搜尋著,不時爆發出驚呼聲和貪婪的笑聲。
一個白袍尸體的腦袋忽然動了一下,緊接著一只大手從那個腦袋后出現,用力把那個腦袋連同它下面的身子推到一邊。一個身著黑甲的人影露了出來,雖然臉上布滿了血污,但仍可依稀看出,正是衛錚。他仰面朝天,做了幾個深呼吸,然后抬頭四下掃視了一下,然后輕輕往上挪了挪身子,倚在身后的另一具尸體上。他慢慢地縮回右腿,從靴筒處拔出一把匕首,在身邊的白袍人身上割下兩塊白布,在牙齒的幫助下,把手臂和大腿的傷口包扎好。他有些疲憊地重新躺下,重重地喘息著。
一個白袍人搜尋著走了過來。
衛錚抬頭看了看,用牙齒咬住匕首,然后左手抓起一旁的一把唐刀,轉身向遠處爬去。
一個白袍人尸體的眼皮動了幾下,眼睛慢慢睜開,然后身子激靈一下,怔住了。衛錚在白袍人身邊停下,警惕地轉頭看去。白袍人張嘴就要喊,一只大手閃電般探了過來,捂住了白袍人的嘴,只有含糊不清的“嗚嗚”聲勉強傳出。
衛錚一只手捂著白袍人的嘴,身子向前一沖,腦袋輕輕一擺,嘴中叼著的匕首就準確地從白袍人的頸側扎了進去。白袍人剛睜開不久的眼睛里,生命的光芒迅速暗淡,身子抽搐幾下就再也不動了。衛錚張嘴松開匕首,回頭瞟了一眼,身子放松了一些。他低頭枕在胳膊上,劇烈地喘息著。
不遠處的白袍人仍在不緊不慢地搜尋著。
衛錚重新叼起匕首,繼續向遠處爬去。他一邊爬行,一邊從路過的尸體胸腹間摸出一些有用的物事揣在懷里,在路過身著黑甲的士兵尸體時還會輕輕地推搡幾下。
20.阿拔斯大帳,夜,內
大帳內,燈火通明。十幾個身著白袍,頭戴包頭巾的人束手而立,站在大帳中。阿拔斯同樣的裝束,倨坐在他們面前的一張幾案之后,正在發飆。
阿拔斯:(憤怒地)你們這群目光短淺、自私自利的笨驢!廢物!一個個只知道保存自己部落的力量,而白白浪費了這次大好機會!我們十幾萬勇士,面對唐國的三萬人,還是以有備攻其不備,竟然傷亡了近六萬!你們怎么不去死?!最可恨的是,還讓高仙芝逃了回去……(抬手指著面前的眾人)你們……你們……你們全都應該下地獄!
站著的十幾個白袍人全都低著腦袋,一言不發。阿拔斯越發憤怒,揚手將幾案上的東西一股腦地劃落,然后高舉雙手,仰著頭繼續咆哮。
阿拔斯:真主啊!請您降下神罰,滅亡這些該死的笨蛋吧!啊……(轉頭,憤憤地盯著眾人)你們這群該死的!滾回去封鎖通往唐國的所有道路,只要抓到去唐國的商隊,一律讓他們下地獄!連他們的駱駝也不許放過!滾……滾……
21.阿拔斯大帳門口,夜,外
大帳里的燈光映的帳簾有些慘白。阿拔斯連綿不絕的“滾”字從帳中傳了出來。帳簾猛地被掀起,一群白袍人慌慌張張地擁了出來,四散而去。帳簾剛剛放下,一個拳頭大的黑影就從帳內飛來,砸在帳簾上。
(OS)(阿拔斯的聲音)來人,去把古曼和土屯屈那兩個賤貨的四肢砍下,然后埋在沙漠里!用他們的鮮血祭奠我的勇士們!
22.阿拔斯大營邊緣,夜,外
月光下,一個黑色的人影從荒草中露出頭來。黑影的面目依稀可辨,正是古曼身邊的祭司頭目。祭司頭目滿臉驚恐,緊張地四下張望片刻,然后伏下身子,向遠處逃去。
23.怛羅斯城外,夜,外
衛錚在尸堆中爬行著,突然一個側身,一把彎刀擦著他的身體,砍在地上,刀尖在他的甲胄上劃出一溜兒火花。衛錚的唐刀閃電般地刺出,正中彎刀主人的小腹。
月光下,一個白袍人弓著腰站在衛錚身后,后腰上露出一截帶血的刀尖。白袍人瞪大雙眼,不敢置信地看了眼刺進自己腹部的唐刀,微微抬起頭,一聲凄厲的慘叫便從口中發出。
白袍人:啊!
白袍人的慘叫聲剛剛出口就戛然而止,一柄匕首扎在他喉嚨上,刀柄還在微微顫動。匕首的血槽處,一汩汩的鮮血噴涌而出,染紅了一蓬花白的大胡子。
衛錚懊惱地站起身,抽回匕首,再一腳將白袍人踹倒,順勢抽回唐刀。剛摔倒的白袍人尸體旁邊,是一個黑甲唐軍士兵的尸體,稍顯稚嫩的臉上仿佛掛著一絲笑意。
遠處,幾個白袍人一邊大聲喊叫,一邊高舉著彎刀,向衛錚這邊殺來。衛錚拔腿就跑。更遠處,更多的白色人影在晃動著。
夜色中,衛錚斜背著一個不小的包裹,右手提著一把長長的唐刀,左手扣著一把匕首,正狂奔而來。他突然一矮身,躲過迎面而來的一把彎刀的劈砍,再順勢將身子一轉,手中的唐刀就從腋下向著身后狠狠刺出,隨即一縷鮮血濺在衛錚的肩膀上。
衛錚也不回頭,繼續向前狂奔。在衛錚的背影從畫面脫離之后,現出一個白袍人,他左手極力向著自己的后心夠去,最終俯身栽倒,腿抽搐兩下,就再也不動。幾條染著鮮血的腿匆匆自他的尸體上跨過,向著衛錚離開的方向追去。
畫面中出現一塊白布,一支匕首狠狠地扎在白布上,直沒至柄。一只滿是血污的大手將匕首從白布上拔起。白布迅速被鮮血染紅,在匕首拔出后留下的縫隙中,一絲鮮血正向外激射。
(鏡頭拉遠)白布向外緩緩倒下,原來是一個裹著白頭巾,身穿白袍的人,那個血孔正在那人腦袋的太陽穴位置。
衛錚劇烈地喘息著,也緩緩地向后倒去。他背倚著一塊大石慢慢滑坐到地上,垂落的手中還緊緊抓著那柄沾血的匕首。在他的身邊,橫七豎八地躺著五六具白袍人的尸體。
24.怛羅斯通往龜茲的商道邊,夜,外
一彎殘月斜掛天際。月光下,一堆堆篝火正在噼里啪啦的燃燒著。跳動的火光映出散落在篝火周圍的一群唐軍士兵。士兵們大都盔歪甲斜,有躺著一動不動的,也有借著火光在互相處理傷口的。
高仙芝坐在一堆篝火旁的大石上,臉上斑斑點點的血污讓原本俊美的臉龐顯得有些猙獰。他凝視著跳動不已的篝火,臉色默然。一名唐軍校尉立在高仙芝身旁。
唐軍校尉:(沮喪地)大帥,我軍尚余一千八百二十三人,全部帶傷。其中,有三百余人的傷勢隨時可能惡化。剛剛李嗣業將軍的親衛來報,李將軍酉時起高熱不退,現已昏迷。另外,我軍現有的可用馬匹亦不足兩千,除隨身之兵器、干糧等物外,其余輜重全部遺落……
高仙芝:(揮手打斷了校尉的話)你立即安排人馬分兩路趕回,命段將軍立即起兵,西進接應。速去!
唐軍校尉:(抱拳施禮)遵令!(轉身離去)
高仙芝仰首望天,看著空中的殘月,長嘆一聲。
高仙芝:衛參軍可有消息?
身后的親衛:(上前兩步,抱拳施禮)回大帥,衛參軍他……他們尚無一人回來!
高仙芝聞言無語,眼中已有淚光在閃動。
(OS)衛錚,你可一定要活著回來啊!
25.荒原上,日,外
東方的天際剛剛泛起一絲魚肚白。一望無際的荒原上,不多的幾株矮小的植被在呼嘯的風中頑強地挺立著。清冷的微光下,一個身影正向著東方大步前行。晨光中的臉龐,血污仍隱約可見。疲憊的臉上更多的是堅毅之色。布滿血絲的眼睛,更顯出幾分野性。正是衛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