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夜半時分，老人猛地睜眼。

　　“這是哪？”

　　猶如被束縛在床上一般，老人掙脫不得，只能觀察著四周。

　　老人處在一個不大的房間內，周圍的墻壁都被刷上一種白得過了頭的顏色。距離床的不遠處有一個陽臺，兩張窗簾在風的作用下舞動著，從外面透進來了點點幽光。靜聽，除了若有若無的呼氣聲和機器嘀嘀的工作聲，周遭沒有一點聲響傳來。

　　“呼，感覺好像做了一場夢一樣?！?p>　　逐漸恢復了些氣力，老人緩緩坐起，將手背上的管子拔掉，而后雙腳移下床去。

　　忽而，一陣沒來由的心慌，老人將手撫上了床邊的矮臺。

　　“啊，原來你在這呀?！?p>　　一陣摸索，老人的手觸到了一個小物件。輕輕拿起，老人隨后將其扣在了胸上。清風襲來，窗簾被掀開，一束光因此照到了小物件上，原來是一個星形徽章。

　　仿佛孩子重拾了丟失的玩具，老人的心安定了下來。扶著床邊，穿上拖鞋，他緩緩站立起來。

　　“嘶！”

　　冰冷的門把手著實讓他一驚，老人已經很久沒握過這樣冷冰冰的物體了。

　　“哈哈！”

　　老人笑了，他想起了年輕時大冬天吃冰棍的樂趣，渾身又增添了些力氣，他要出門去了。

　　陰森的走廊并無一人，若有若無的燈光閃爍。忽然，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從廊道的盡頭傳來，聞此，老人急忙改變方向。

　　“老夫還能再逛上一逛！”

　　臉上洋溢著自信的笑，老人朝著樓梯間走去。

　　似乎走了好久，老人終于推開了另一扇門，入目是一處寬大的廳。

　　“呼！呼！”

　　粗喘著，老人感到自己的后背有些熱氣冒出，連衣服也有些濕了。往前挪了幾步，老人看到了一張長沙發，他伸手扶住了扶手，而后緩緩坐下。

　　“嗯？你是？”

　　沙發上竟還有一個身影。

　　“你好，我看看電視，一起？”

　　看見老人的到來，那人并未感到吃驚。

　　“好的，等我戴上眼鏡。嗯，我眼鏡呢？”

　　翻找著身上的口袋，老人并未發現自己的眼鏡。

　　“我這有一副，先戴上吧！”

　　不知從哪掏出一副眼鏡，那人將其遞了過來。

　　“謝謝，可是你的眼鏡……嗯，正好！”

　　老人有些驚喜。隨后，二人都將背埋進了沙發中。

　　“你也是這的病人嗎？”

　　一陣沉默。

　　“你是哪個房的？”

　　又一陣沉默，老人也閉上了嘴。

　　“你看，旗還在飄著，你見過那面旗嗎？”

　　那人終于開口了，指著屏幕問。

　　“當然！”

　　老人撇撇嘴，

　　“年輕的時候，我可是我近距離看的！”

　　“你再仔細看看，那面旗有什么不同沒有？”

　　扭過頭來，那人盯著老人問。

　　“嗯，現在沒什么不同了?！?p>　　“那就是說，以前有過不同咯？”

　　“當然有！三十年前吧，好像幾年前也不怎么一樣?！?p>　　“怎么個不同法？”

　　那人不依不饒。

　　“沒那么紅，褪色了?！?p>　　“哦，我明白了?！?p>　　將身子埋得更深，那人沉默了。

　　“好像，好像是補過了。”

　　老人扶著眼鏡，盯了屏幕好一會才緩緩道。

　　“嗯？”

　　那人被勾起了興趣。

　　“是的，剛剛仔細看了一下?！?p>　　老人咽了口口水，繼續道，

　　“顏色快要和剛插上去的時候那么紅了，但是隱隱約約還有些補丁，可以看得出來的，你睜大眼?！?p>　　“嗯，好像確實是。”

　　學著老人的樣子，那人也將眼睛瞪得大大的。

　　忽然，他起身要走。

　　“你去哪？”

　　老人有點著急了。

　　“再坐一會嘛，我都好久沒和人聊過了。”

　　“不坐了！”

　　“你們年輕人就是沒耐心。陪陪我這老頭子怎么了？又不礙事，真是?！?p>　　“呼，真的不坐啦！能看到這個，我就可以走了?！?p>　　不聽老人的挽留，那人還是向遠方踱去，只是回頭向老人招招手，露出來胸前一樣的章。

　　“看到這個，就可以走了？那么快？”

　　閉上眼睛，老人咀嚼著那人留下的最后一句話。

　　“老爺爺！老爺爺！您醒醒！醒醒！”

　　一雙細膩的手輕拍著老人的臉。

　　“醫生！一床病人沒有心跳了，您快來一下！”

　　手的主人高喊著。

　　一陣匆忙的腳步聲傳來，又一雙手撫上了老人的臉。

　　“已經不行了，記錄時間吧?！?p>　　“不再努力一下嗎？”

　　“病人已經昏迷好長時間了，記錄吧。”

　　言畢，兩雙手離開了老人的臉。

　　又一陣風刮過，掀開了窗簾，光因此投了進來，照到了第一雙手的主人攜帶的一個本子上。

　　“五點零八分，馮學軍?！?p>　　“主任，他幾歲來著？”

　　“2021減去1930，你算算?！?p>　　主任將身子轉了過來，胸前的章在光的照射下閃耀著。

　　——————————————

　　新書《荔園記》，求關注。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