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丞相府。
一個年輕隨從正疾步走往書房。
此時書房里，書桌前一個男子正在低頭看著手中的奏折。
空闊的書房沒有多余的擺飾，幾排高大的書柜，柜子上不染纖塵，可以看出主人對書籍的愛護。
書房偏廳，一個丫鬟正在往火爐里添炭。
今年京城的冬天可真冷，連她這個小丫環(huán)都不想起身，而自家的老爺每日卵時便會起身處理公務(wù)，每日都要將下級呈上來的奏折過濾一遍，然后再呈給皇上。
便是這十年如一日的兢兢業(yè)業(yè)，成為了皇上倚重的官拜一品的朝中重臣，成為民從愛護的丞相大人。
書房里安靜得只聽到火爐里燒炭的噼噼響聲。
小丫鬟跪坐在火爐旁，懨懨地閉上了眼睛。
“相爺，”隨處低頭躬身，將手中的書信捧上，“武定府的信。”
小丫鬟被這一聲嚇醒，揉了揉眼睛，低著頭繼續(xù)用扇子扇火爐里的炭火。
書桌上的。坐在書桌上的男子抬起了頭，露出慈祥的面容，溫和的說：“海棠，你先下去。”
火爐旁添炭的小丫鬟便是海棠。
她聽見后輕聲應(yīng)是，退出書房。
老者又將視線轉(zhuǎn)向手中的奏折，“念。”
隨從打開信封，展開信紙，上面只有短短幾行字。
“四月八號，太子一行人到達(dá)武定府，賑災(zāi)米糧遭災(zāi)民哄搶，太子殿下受了傷。”
蔡晉德聽著，只是笑了笑。
這曾大人做事，果然是很令人放心。
太子殿下到底還是太年輕了，不過如此甚好。
隨從念完將書信折起，放進(jìn)相爺書桌旁的柜子里，里邊一疊疊的書信擺放整齊，都是這段日子，太子殿下的行蹤和所做之事，三日一封的送過來。
“準(zhǔn)備下，我要進(jìn)宮去見皇上。”
隨處立即低頭應(yīng)是。
皇宮。
皇上坐在幾案前，正是焦頭爛額。
幾案上平鋪展開著各地的奏折，說的都是武定府的饑荒。
武定府雖然已經(jīng)閉城，但是依舊有難民偷偷跑出來，逃往其他地方，這樣武定府的情況也就會瞞不住天下人了。
那些愚昧的民眾，只會覺得干旱饑荒蝗災(zāi)都是上天的懲罰，是警醒，是想告訴天下人，朝廷做得不好。
竟有一文臣上奏折要他寫罪己詔，告慰上天，真是，書都讀到哪里去了。
皇上將那封奏折用力的往下扔，旁邊的太監(jiān)丫鬟立刻噤聲，齊齊下跪。
屋外傳來太監(jiān)的聲音，“皇上，蔡丞相求見。”
屋里的太監(jiān)丫鬟，頓時松了一口氣。
這蔡丞相一定可以寬慰皇上。
“傳。”跪著的太監(jiān)聽到皇上吩咐，立即向外傳，“傳蔡丞相。”
蔡晉德緩緩走了進(jìn)來，恭敬的行禮。就看見地上那封剛剛被皇上扔下來的奏折。
蔡晉德?lián)炝似饋恚豢匆谎郾阒朗钦l呈上來的。
御史中丞林得賢，最是固執(zhí)腐朽，任何官員做到不好他都要參上一本。要是說起來，這御史的職位他做得是極好，不過就是朝中無人愿意與他交好，自然他也看不起。
林得賢推崇儒學(xué)，更崇拜漢儒董仲舒，便愛將那套天人感應(yīng)理論掛在嘴邊，若是武定府情況沒有緩解，他林得賢是真的敢讓皇上寫下罪己詔。
“皇上也不用把林大人的話放在心上，太子殿下也已經(jīng)到了武定府賑災(zāi)，想來情況也是會變好。”蔡晉德寬慰道。
坐在書桌前的皇上，揉著太陽穴，一臉疲憊。
從去年秋天爆發(fā)蝗災(zāi)，到現(xiàn)在也過去五個月有余了，不僅沒有變好，情況還越來越糟糕，朝廷一直開倉賑災(zāi)，那武定府卻像個大窟窿，怎樣都填不滿，每日都有餓死的人。
這難道真的是上天對朕的懲罰？
“皇上不必這么想，再說了太子也去了武定府賑災(zāi)，太子殿下定能為皇上撫慰武定府上下，撫慰上天。”若是更嚴(yán)重了，那拿來開刀的也應(yīng)該是太子殿下了，讓天下人去罵太子殿下。
“有太子的消息嗎？”皇上問道。
“老臣現(xiàn)在來，便是收到了信息，太子殿下已經(jīng)到了武定府，只是……聽說因為災(zāi)民急切，太子殿下受了傷。”蔡晉德支吾說道。
見皇上扶額，又立即補充道：“太子殿下畢竟年輕沒有處理過這些事，遇過饑民。”
皇上嘆了一口氣。
雖然太子愿意去賑災(zāi)他很開心，但是如果這件事沒有處理好，那么朝中的大臣，那些民眾，鬧起來，他這個皇位也做得不安穩(wěn)。
說到底還是不應(yīng)該讓他去，讓經(jīng)驗豐富的大臣去，也更能安慰到那些災(zāi)民。
“蔡丞相多多留意武定府的情況。”皇上疲倦的開口。
蔡晉德溫和笑著，“不用皇上說，老臣也會多多關(guān)照太子殿下的。”
…………
還未到武定府時，顧景源未曾想過情況竟如此糟糕。
武定府連著三年干旱，收成本就少，去年秋季爆發(fā)了蝗災(zāi)，將原本就收成少的農(nóng)作物啃食干凈，方圓百里竟寸草不生。
原本富庶的武定府，短短三年變成了如今這模樣。
餓殍遍野，滿目瘡痍。
武定府的知府也是十分焦灼，上頭源源不斷的運輸米糧進(jìn)來，卻還是杯水車薪，百姓一樣餓著肚子。
第一日剛到時，那些饑民見著他們眼神發(fā)光的樣子，準(zhǔn)確來說，是看見他們運送的米糧。一車一車運進(jìn)，一個災(zāi)民便立即沖過來，直接搶，其他災(zāi)民也跟著來，還怕晚了搶不到。
那些侍衛(wèi)都是皇宮里訓(xùn)練精良的精兵，也抵不過這些饑民看見米糧的瘋狂。
饑民們瘋狂的往前擁，甚至還向他們這里沖了過來。
宋玨試圖讓他們安靜下來，但他一人之聲這么抵得過圍上來的幾千饑民，耳邊嘈雜的聲音，讓顧景源煩躁。
不想此時，宋玨被撞倒在地，還被饑民踩了幾腳，當(dāng)場暈厥。
顧景源見此場面，立馬扶起宋玨，將他扶到一邊。
最后他站到高處，大吼著。
“你們有秩序排隊，米糧充足，人人有份，如果不守秩序，殺！”
耳邊依舊嘈雜。
顧景源從侍衛(wèi)手中奪過刀，看著里邊一個情緒最為激動吵鬧的，他認(rèn)得，這個災(zāi)民就是第一個跑過來米糧這里搶米的人，也是他推倒宋玨的。
“如果再不守秩序，如此人。”
唰的一聲，顧景源的眼睛蒙上一層冷冽，手上的刀染上了紅色的醒目的血。
一時俱寂，面前強壯的男子緩緩倒下。
百姓們驚訝地捂住了口，瞪大了雙眼，誰也不敢再開口說一句話。
顧景源再次重復(fù)那句話，“你們有秩序排隊，米糧充足，人人有份，如果不守秩序，殺！”
面前的饑民總算是安靜下來。
“大家也看到了，米糧很充足，不用擔(dān)心不夠，后續(xù)還會再運進(jìn)來，太子殿下也一起來了，我們會讓武定府每一個民眾都吃飽！”
“現(xiàn)在我們會先將米糧運送到縣衙米倉，大家先去之前設(shè)置的粥點排隊登記，登記家中幾人，需領(lǐng)幾份，然后我們會按照登記給大家施粥。”
“無需爭搶，有序排隊登記才能更快的吃到粥。”
顧景源吼得青筋爆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