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溫翊辰,林夫人知曉那院子里躺了許多橫尸,心慌的拍拍自己的胸口,好容易坐定。
從門口跑進來一個男人,手提衣擺,步伐急促,人沒到聲先置:
“母親!母親!”
林夫人聽見是林準回來,手上用力把自己從椅子上撐起來,邊走邊指著他來的方向,大罵:“你還敢回來!你買的那個小賤人差點讓咱家陪命!”
“什么?元婧一介弱女子,怎么可能……”
“秋栗,”她轉過身來,握住她的雙手“煜王嘴上雖說那刺客是來找你的,可那房偏的很,總不能不動聲息的全去了那。定是那賤人提前把人藏好。”
“娘,這全是你自己想的!煜王都說是找她的,干嘛非把錯推我和元婧身上?”
“你給我住嘴!整天不學無術,就知道出去鬼混!我告訴你,少和秦律在一起,他也不是什么好東西。”林夫人將手帕往他身上一扔,側過身來說給兩人聽“近幾日備著,你們父親就要回來了。你不準給我生事,你也安生的,好好準備婚事。”
林秋栗點頭做禮,猶豫的問道:“那爹爹是什么時候…”
“半月內,肯定是會回的。”
“半月?”她不可置信的反問“這婚事也太匆忙了!半月后就要我嫁過去啊?”
林夫人擺擺手,轉身坐回座位,長嘆一口氣:“唉。殿下那樣說是讓我們早做準備。總之等你父親回來再說。”
林秋栗無話可說,只得悶悶離開。
林準左思右想,不聽林夫人制止,邁腿又跑了出去。
兩人都帶著情緒離開,留林夫人一人在正廳。陳媽媽走進來,被林夫人摔的碗嚇了一跳,趕忙開口安慰:
“夫人消消氣,別氣壞了身子。”
“你說這一個兩個的,林秋栗不體諒我這管家的辛苦,親生的不成器還到處惹麻煩!我上輩子是欠他們林家的,才來管這些東西!”
陳媽媽向外看了看明媚的天氣,笑著相勸:“夫人不用生氣,老爺快回來了,二公子也是能干的。很快這家里就沒那么多事需要操心了。”
這話倒是讓她心里舒服了些。果然是跟了半輩子的仆人,心性就她拿的準。
“我就再管兩天,等老爺回來,一個趕緊嫁人,一個趕緊……唉,上次王家那姑娘不是見過我們準兒嗎,要不要去找媒婆?”
“夫人,咱還是先把公子那屋那事給理好吧。”
她兩眼一閉,手接住掉下來的腦袋撐在桌子上。長吁短嘆。
林秋栗故意繞了一圈,走到后門鬼鬼祟祟的打開,再躡手躡腳的關上。
“姐!”
“啊!”
她摁住加速的心臟,回頭與林秋森四目相對。
林秋森臉上寫明了不開心。雙臂環胸,輕噘著嘴,眼睛盯著她。
她也不想像做賊一樣出家門。可是她要去找那日的男人接收情報。這件事她沒給任何人說過。
“你又不帶我!”他像個孩子一樣對她興師問罪。
如今被他撞上了,他又是難纏的。林秋栗沉默片刻,嘗試的問道:“你,你今天可以自己去玩。”
“不要!上次把姐姐跟丟了,剛剛又差點讓姐姐受傷。我哪也不去,就在你身邊。”
一個孩子臉上稚氣未脫,智商也不全,說出來的話卻讓人心里暖暖的。
“乖乖,我知道你是擔心我。可是我要去見的人…有些不能見人。”
“是皇帝嗎?”
“噓噓!說什么呢!”她趕緊捂住他的嘴,偷偷的四處張望“這可不能亂說!”
等下,她為什么會說這樣的話?連皇帝兩字都敬畏。
林秋栗突然發現自己的行為舉止在慢慢的融入這里。但她不知道這是她習得的,還是舊主的意識在蘇醒。
她張開手,盯著它自言自語:“到底是什么……一場夢嗎?”
“姐,你去哪我去哪。咱們快走吧,一會就有人發現咱倆了。”
林秋栗被拉回神,被迫應下林秋森的請求,前往朝朝茶館。
朝朝茶館位于城東。城北多灰色地帶,城南看守嚴格,城東則不上不下的,是個老城區,不算繁華也不算窮鄉。朝朝茶館是個老牌坊,這城還不是都城的時候就立在這了,代代相承。他家的點心,茶葉都比其他地方好吃。
林秋栗問了幾個路人才搖搖晃晃走到茶館前。里面果然是人聲鼎沸,根本聽不到、看不見鄭希云的身影。
“姐,那個男的在找你。”
林秋森指過去。鄭希云在角落里刻意的揮手招呼著。奈何聲音和動作被人群掩蓋。
“還是你耳朵好使。”
她拍拍他的肩膀,穿過人群,走到他桌前坐下。
鄭希云抬眼打量一番林秋森,年紀不大,臉上看著卻有兇勁,算不上壯實但也高挑。應該是被家里帶著練武的。
“這位是?”
“我弟弟。”
“啊,公子。”他伸出手來,向她索要“誠意我也得看看吧?”
“知道,知道!”林秋栗笑著從懷里掏出一個沉甸甸的小香包,毫不猶豫的放在他的手里。鄭希云被超期的重量晃了一下,趕緊打開香包,從縫隙里看——是銀子。銀子她都給這么多!
“姑娘果真是女中豪杰,”他笑的臉要裂了,趕緊收好“鄭某佩服。您問誰要殺林秋栗是吧,這事有點麻煩。”
“怎么個麻煩?”
“林秋栗啊,是準煜王妃。不管庶女嫡女,總歸是圣上認的,以后就是皇室了。按理說殺皇室,是大罪。但她現在還沒成親呢,還算不了皇室。”
“所以,要趕在結婚前殺了她?”
“對!林秋栗這孩子難就難在她父親是林廷,未來夫君是煜王,這倆在朝堂上,江湖上可有許多千絲萬縷。她又是林家唯一的女兒家,更容易招災。”
林秋栗無神的嘆了一口氣,又聽見他說:
“刺殺公主一案是城北那邊的。他們的管事,老二和老三出了矛盾。老三聽信傳聞,家里有兒躺在床上,想要林秋栗的血救兒子。從來不出手的老二突然偷著壓下了懸賞,還把高手都調走,留下幾個嘍啰。老二為什么這樣做,也沒人知曉。”
“老二是誰?”
“你那日也見了,大伙都帶著面具,誰知道呢。”他站起來,作禮“我該說的都說了,姑娘有緣再見。”
他倒是爽快,走的干凈。
林秋森望著離開的人,隱約感覺他身手矯健,武力上等。還沒回過神來,突然被拽起來往外走。
“姐,我們去哪?”
“不知道,先跑!”
“為什么啊?”
“待會再說!”
兩人慌張跑出去,極像吃霸王餐逃跑,嚇得小二追到門口。沒追到人,本以為要被罵了,回頭一看桌子上竟然有銀子。
他走過去,撿起銀子,收拾著茶碗,嘀咕:“給錢了跑什么啊…”
“小二!小二!”
男人的聲音憤怒又急促,嚇得他趕忙抬起頭去找聲音的來源。一看是這桌剛走的人之一,立馬笑著說:“客官您需要什么?”
鄭希云氣喘吁吁的,一手叉腰,一手指著桌子,扭頭質問:“不是,剛才坐著的兩個人呢?”
“走了啊”
“走了!?”
“對啊,兩人急急忙忙的。像逃一樣,把我嚇了一跳…”
鄭希云無語的閉上眼,扶住額頭。他剛才沒走多久,打開香包一翻,除了上面的碎銀子,下面是銅錢,最下面是石子!
他走出茶館,兇狠的四處張望:“別讓我抓到你。”
林秋栗抓著林秋森跑了幾個街頭才停下來。他們現在在哪,她也不知道。
“姐我們跑什么啊?”
“我騙了他”
“啊?”
林秋栗累的上氣接不上下氣,擺擺手示意自己說不出話。叉腰轉身看見一個熟悉的臉龐。她的腳帶著她走過去,歪著身子站在人家面前。
婦人看了一眼她,本以為是傻子,又看了一遍,發現眼熟。兩人食指點點對方,同時喊出來:
“你是那個出走的孩子!”
“你是那個綁頭的阿姨!”
“啊?”林秋森眨巴眨巴眼,一時沒聽清兩人說什么。
“沒事。”林秋栗安慰下他,隨即擁抱孫如玉“阿姨,沒想到還能再碰見您!您忙不忙啊?我請你吃頓飯吧!”
“我剛吃完飯出來,要趕回家去。”她慈祥的摸摸她的肩膀,“好孩子,看你這么高興,我也放心。”
“啊,對了,您之前說您女兒在軍中,您女兒叫什么啊?”
孫如玉不好說出實話,又不想騙她,支支吾吾的,用笑緩解尷尬。
林秋栗看得出她的尷尬,趕忙解釋:“我是有一個朋友,恰好是個將軍。我問她軍中還有其他女人嗎,她說沒有。”
“將軍?你說的是赤云將軍?”
“是啊,看來她名聲遠揚啊。”
孫如玉仔細看看面前的小姑娘。淺色的打扮樸素,但不失雅致,衣服料子也是有錢人家才穿的起的,皮膚白皙,握在手里的手指纖細嬌嫩。
這是個大家閨秀啊!
“你是哪家的孩子?”
林秋栗猶豫一會,不好意思開口:“林家,我叫林秋栗。”
“林秋栗?”她松開她的手,后退幾步看看再欣喜的抱上來“哎呦,我這老眼怎么能沒認出來你是秋栗啊!你小時候總是去找北述玩,帶著你弟弟,一待就是一天。”
“北述?你是北述的母親?”
“是啊。不過我離開的早,你那時小,確實記不到。唉,你那病,可好些了?”
林秋栗受了沖擊,還在緩沖,兩眼無神,磕磕絆絆的回答“就是記不起來事了,其他都還好。”
“好。能撿回一條命就好好活著!”
在兩人說話之際,林秋森不知從哪抓來一個男人,已經被打的鼻青臉腫,魂不守舍他把人摔在地上,指著他說道:“姐,他一直在偷摸的看你。我要不把他交給衙門…”
“不用。”孫如玉看了眼地上的人,沒好氣的回答“這是江大人派來跟著我的。”
林秋栗一聽林秋森把對方護衛打了,她臉色還很差,立刻鞠躬道歉,說一些賠償話。
她趕忙打斷,拍了一下她的胳膊,解釋“不是的。我與江鎮分居多年但未和離,他叫人跟著我是保護我但也是看著我。沒了他還會有下一個的,別擔心。”
“啊……江大人對您真是…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