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醒時雨還在下,這一覺安禮睡的并不盡興,也不知是不是淋感冒了,總覺得頭有點酸痛發昏,雨顯然也下的并不盡心,如今更加肆意宣泄著情緒,黑云幾乎要吞沒海洋,海面上卷起滔天波浪,似乎在與天空進行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
他披上衣服坐在書桌前,開始準備今天要用到的東西。為了獲得足夠的資金,他需要描繪一個繁榮的國度,一個海之彼岸的新大陸,來讓王都的所有人都相信那個國度存在。最好的辦法就是模仿馬可波羅寫一篇游記,詳盡描繪一下遍地黃金的國度,但他筆力有限,就直接從簡,寫一首詩詞吧。他鋪上一張紙,開始斟酌選用哪首詩詞比較合適。
抄錄了一遍詩詞之后,他又挑選了黑冊子上的一位貴族的風流韻事,模仿老伯爵的筆跡抄寫了一遍,確認無誤之后塞入信封,倒上熬好的火漆,并印上老伯爵的印章。
珮莎準時服侍他起床下樓,露維西和科爾早已經等候在餐桌旁,只待他落座,便迫不及待的拿起刀叉開始品藏美味的食物。
“露維西,你今天去一趟村里把那個告知你們不能解剖章魚的老人請過來,注意安全,”安禮又一次囑托了一遍。
“放心,放心,”露維西頭也不抬地吃著,“在雨天走危險的山路,對我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我是說注意客人的安全,”安禮說。
露維西一臉失落,撇了撇嘴說:“知道了。”
“伯爵大人,我昨晚已經通知了銀月騎士貝克曼,他應該今天早上就會到,”珮莎說。
“那家伙難道就沒離開?”安禮頗為好奇。
“并不是,”珮莎緩緩說,“根據我對貝克曼騎士的了解,他是位不希望讓別人久等的人,如果有人找他,他會盡快趕到。”
“也許只是某些人找他,他才會如今殷勤,”安禮叉著牛排糾正。
珮莎依舊平靜地為面包涂抹果醬,一絲不茍。
“雨這么大你是怎么通知他的?”安禮又生出一個疑問。
“通過月光,”珮莎捏起面包片,“他將契約靈留在我這里一部分,我將契約靈在月光下釋放,契約靈就會通過月光回到主人那里,這是月神契約者的通用權能:共月傳音。”
“喂,你解釋這么清楚是覺得伯爵大人不清楚嗎?”露維西笑著調侃,“這可是小孩子都知道事情。”
珮莎沒再說什么,輕輕咬了口面包,細細咀嚼著。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安禮也有些好奇珮莎為何要解釋地如此清晰,共月傳音這項月神契約者的通用權能,老伯爵是知道的,只不過兩個靈魂記憶融合,安禮記憶占據主導,而老伯爵的記憶下沉,沒有提示或者主動思考時,老伯爵的記憶都會消失,他剛才只是脫口而出的一個問題,珮莎的解釋反倒像是給一個絲毫不懂這方面信息的人準備的。
“真遺憾,總是差那么一些,但愿我還能喝上一杯溫熱的酒,”爽朗的男聲從門外傳出,銀月騎士貝克曼推門走進,甲胄上還滴落著雨珠。
“早上好,我的騎士,”安禮拄著拐杖起身說,“原諒我無法迎接你,你也知道我們人數有限。”
“您已經派雨水為我接風洗塵了,”貝克曼微微屈膝,“尊敬的伯爵大人。”
“我喜歡你的幽默,”安禮微笑說。
“這位美麗的小姐是?”貝克曼望著低頭吃食的露維西說。
“這是我們新招募的騎士,露維西,”安禮說。
“伯爵大人,那個……我先去請客人了,”露維西疾步離開餐桌,跑入了雨中,那扭捏的背影總有種落荒而逃的感覺。科爾也趕忙抱起露維西的佩劍和頭盔追了出去,讓人分不清到底誰才是那個需要照顧的人。
“看起來我有些不招人喜歡,”貝克曼十分自責地說。
別,自信點,把看起來和有些都去掉,你就是不招人喜歡,安禮在心中說,不過這個貝殼慢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貝克曼,你最近有什么計劃嗎?比如未來有什么打算?”
“老實說我原本是打算侍奉您的,”貝克曼略帶惋惜地說,“但既然您有了更好的選擇,我想我會回到戰場磨煉自己,直到符合你的需要。”
“也許你誤會了一些事情,”安禮微笑著表示,“我之所以不錄用你,并非你的能力不夠。”
“那是什么?”貝克曼沉思幾秒后,恍然大悟說,“難道是我不夠英俊?”
英俊不英俊先不說,單是這份自戀就已經讓許多人自慚形穢了。
“我覺得你的才能不應該埋沒在偏僻的海邊漁村,”安禮說。
“伯爵大人過譽了,”貝克曼保持著謙虛,“只要追隨伯爵大人,我想我的才能便不會被埋沒。”
“之前不錄用你是因為我遇到的麻煩可以輕易解決,也就沒必要耽誤你的前程,不過……”安禮故作神秘地頓了頓,“我現在遇到了一個麻煩,也許只有貝克曼你能解決了。”
“義不容辭,”貝克曼看起來對反向馬屁也極為受用。
“我們在海中發現了新大陸,”安禮盡量保持語氣平和。
“新大陸?”貝克曼臉上第一次沒了笑容,滿是震驚。
“一個美麗又富饒的國度,那里遍地都是黃金白銀,香辛料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他們穿著薄如蟬翼的紗裙,他們吟唱著悠揚而未知的歌謠,”安禮坐直身體,用著這個世界的語言描繪著那個并非虛構的國度。
“彼岸之國?”貝克曼此刻已經無法平靜下來,“伯爵大人去到了那里?”
“沒有,”安禮搖了搖頭,“但那個國度確實存在,一位吟游詩人向我講述了那片大陸的奇跡,并且告訴我那片大陸就位于海之彼岸,他還為我展示了一個難以解釋的文字。”
“能讓我看看嗎?”貝克曼急切地說。
安禮從懷里取出一張樺樹紙張,上面用簡體漢字工工整整書寫了一首宋詞,其下用王國通用語翻譯了一遍。
“地處東南,是古國的都城,自古以來就是一片繁華之地,霧中的柳樹……”貝克曼磕磕絆絆地讀著蹩腳的翻譯。
安禮咳嗽一聲,朗聲說:“東南形勝,三吳都會,錢塘自古繁華。煙柳畫橋,風簾翠幕,參差十萬人家……”
貝克曼只覺得在聽一種未知的語言,但那種鏗鏘之音是許多語言未有過的。
“那位吟游詩人向我念誦了一遍,”安禮陶醉于獨特的熟悉感中,“也許是某種預言,我只一遍便記住了這個古老的語言,如獲天啟。”
“真是一個古老的語言,”貝克曼忍不住贊嘆,“也許海的彼岸真的存在如此繁榮的國度。”
“我想要去探索未知的海洋,盡管兇險異常,但機遇同樣巨大,”安禮沉聲說,“正如黃金埋在荊棘之下。”
“我能為您做些什么?”貝克曼表示。
“我們需要資金、船只、人員,以及更多關于那個神秘國度的信息,”安禮說,“因此,我需要你前往王都募集資金,并且物色船員。”
“雖然這張紙上的神秘文字足夠讓人震撼,但恐怕……”貝克曼委婉的表示,“還不夠。”
安禮從懷中取出一封漆封好的信推向貝克曼:“也許我的信會幫助你,雖然我已名譽掃地,但我想我依舊值得一些人信任。”
貝克曼瞥了眼信上的收件人,微微點頭:“也許您是對的。”
“珮莎,你替我擬一封委托信,”安禮拄著拐杖起身,“委托貝克曼騎士以我的名義組建一個商會。”
“商會?”珮莎和貝克曼同時一驚。
“商會對王都所有人募集資金,三年后返還三倍報酬。也許對許多人而言,一個新商會的名聲會好過我的名聲,”安禮說。
他原本是計劃模仿歷史上的荷蘭東印度公司發行股票,但考慮到民眾的接受程度,還是先以借貸的形式募集資金最合適。
“可是伯爵大人,恕我直言,”貝克曼遲疑著,“這不亞于一場豪賭,倘若我們無法抵達那片大陸,或者無法獲得足夠利益,恐怕您會失去一切。”
“你也說了是一場豪賭,”安禮低聲說,“當然就要壓上全部賭注了。”
“可是您完全沒必要這么做,”貝克曼說,“時至今日,您還對財富有如此大的渴望?”
“不,是神指引我踏上那片預言之地,”安禮鄭重地說。
貝克曼坐在椅子上,陷入了長長的沉默,他終究沒有再問什么,收起信件和樺樹紙跟隨珮莎去到了樓上。
“海之彼岸真的是一個新的國度?”悄無聲息出現在餐桌前的冥兒也好奇的問,“你的世界與這個世界可不相通,即便海之彼岸存在一個新的國度,也并不是你的故鄉。”
“你不會真覺得我是為了探索海之彼岸有沒有新大陸才如此大費周章吧?”安禮不禁覺得好笑,沒想到自己并不高深的計策,竟然連死神的精靈也能騙過。
“難道不是?”
“我只是為了探索神庭。也許當大家準備好一切,揚帆出海后,船會恰巧被風暴吹到海中那根神庭石柱旁,”安禮低聲說,“到那時,神庭的秘密便會被揭開一角。”
“而你也不必背負踏足禁域的罪責,畢竟是船隊自己跑到那里去的,為了生存他們不得不探索神庭,”冥兒明白了安禮的計策。
“聰明,”安禮稱贊了一句,“就是不知道我的身體能不能撐到那個時候。”
“會的,”冥兒低聲說,“我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