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禮的意識返回現界，老伯爵的軀殼被佩莎塞進了被褥里，而在旁邊的書桌上，原本擺放蘋果的盤子不見了，取而代之是一排存放在玻璃管中的紅色藥劑。

　　冥兒出現在椅子上，從衣袖里掏出了一顆蘋果，輕輕啃了一口，邊咀嚼邊盯著安禮。

　　“為什么要問這么愚蠢的問題？”

　　“愚蠢？”安禮不懂，但他大概也明白見習死神之間的關系，想必她們都是熟識之人，自己的問題當然算不上高深，對于其他死神來說無疑是極為簡單，也許薔薇不似第十死神凝華溫和，又或者冥兒和她她們過節。

　　“第二死神薔薇最喜歡玩弄其他見習者，”冥兒提醒說，“算是見習死神中不好接觸的人。”

　　冥兒說這句話時，語氣中并沒有任何起伏，但安禮注意到她捏蘋果的手指在不知不覺間繃緊。

　　“是和她的見習者所說的三十日退神有關？”安禮猜測。

　　冥兒沒回應，算是肯定了安禮的猜測。老伯爵殘留的記憶并不多，尤其是關于大陸歷史、地理或者政治等方面的內容，但有一段關于歷史的記憶卻讓得以保留，那便是三十日帝國事件。

　　古老的希戈帝國皇帝曾率領逆龍者軍隊擊潰眾多神所庇佑的國度，他將神像搗毀，將圣物收繳，禁止任何民眾傳播諸神信仰，但幫助他建立帝國的三大助力，被稱作三現神的御神機關、圣醫學會、靈思學院，卻在不斷研究之中觸碰到了禁忌，慢慢偏離了初衷。

　　御神機關從研究軍事科技轉變為研究遺跡圣物，圣醫學會涉足人體禁忌研究，渴望獲得永生不朽，靈思學院從探討哲學問題，轉變為探究靈魂奧秘，同時各個被征服的地方反抗運動風起云涌，帝國皇帝在世時還可以憑借威望震懾反叛者，當皇帝死亡，叛亂便再也無法被壓制，各地叛亂活動此起彼伏，直到一支叛軍攻破帝國皇都，擄走帝國皇后，徹底宣告帝國崩潰。

　　但早已死亡的皇帝卻被帝國學者以神秘力量喚醒，復蘇的皇帝開始了征討叛亂的戰爭之中，但各地軍團統帥都打起了各自的算盤，皇帝在第三十日時被諸神聯軍擊敗，之后自刎于皇宮之中，由此宣告三十日帝國覆滅。

　　聯系到冥兒曾說過她的一個契約者曾獲得過名為“皇帝”的牌，那么可以推測三十日退神戰爭時期的皇帝體內便是那位契約者的靈魂，或許退神戰爭的失敗和其他見習死神也有關系。

　　“三十日皇帝……”安禮在心中默念著這個稱謂。

　　“那并不是一段有趣的經歷，”冥兒說。

　　“或許我們要加把勁了，”安禮笑著說，“我可不希望成為十五日伯爵。”

　　“所以你有計劃了？”冥兒問。

　　“薔薇死神的話印證了我的猜測，”安禮說，“海之魔女與魔女組織的關系并不和睦，她應該算是一個獨行者，但同為魔女關系自然也不會太生疏，亞頓和龍之魔女應該都屬于那個魔女組織的人，至于是猩紅姐妹會還是第二創界現在還不得而知。”

　　“應該是猩紅姐妹會，”冥兒給出了推斷，“我之前接觸過這個組織，猩紅姐妹會更熱衷于與權貴勢力捆綁，而且他們的代言人也常常會選擇男性，因為這會更容易躲過教會監視。”

　　“教會為何會容忍魔女進入王國的權力核心？”安禮問。

　　“羊群聽話的原因不在于牧羊犬而在于狼，”冥兒說。

　　安禮深以為然，“如果沒有狼，那么牧羊犬自然也沒必要存在了。”

　　“當然不排除有一些牧羊犬會以為自己是牧羊人，想要把狼趕盡殺絕，”冥兒說。

　　“比如那位新上任的大主教，”安禮微笑，“似乎一切都是由他引起。”

　　“你準備怎么解決馬庫斯？”冥兒問。

　　“洛都只說不想要見到他，可沒說一定要殺他，”安禮淡淡地說。

　　“你覺得他會被魔女嚇得落荒而逃？”

　　“那倒不會，”安禮盯著冥兒問，“可假如他肩負著更重要的任務呢？”

　　“什么？”

　　“當然是我們說什么就是什么，”安禮拉開了抽屜，從夾層中取出一個被布包裹起來的東西，他攤開之后，露出了那枚洛都交給他的舊神遺物，潮汐主宰——斯堪迪的銀幣。

　　他取出那本厚實的筆記，隨手翻開，然后撕下了其中一頁，在反面提筆在上面寫了一段話，幾乎不用偽裝，他的筆跡絕對讓任何人都不看出來，他將紙張和銀幣遞給冥兒。

　　“裁決騎士，請將這枚銀幣交給大主教，算是我的一份禮物，，”冥兒一字一句的念出，然后反過來看到了筆記部分的內容。

　　“鐵霧鎮漢密頓伯爵：新歷425年雨月11日，漢密頓伯爵得一件舊神遺物，制造三只墮落魔物飼養于地牢之中，并將其提供于鐵霧鎮地下角斗場。”

　　“我懂了，”冥兒投遞來目光，“是我說還是你替我解答？”

　　“洗耳恭聽，”安禮略帶謙虛地說。

　　“這是鐵霧鎮伯爵的秘密，但估計在整個王國來說并不算多么大的事情，”冥兒轉動著手中的銀幣，“但你故意用這張紙傳遞消息，表面上是將代表魔女力量的遺物上繳來表明立場，實際上是想要通過鐵霧鎮伯爵的下場來探查那位大主教的態度，如果鐵霧鎮伯爵被教會逮捕，那么你估計下場也不會太好，但如果鐵霧鎮伯爵無事，則表明這位大主教并不打算與你們這些掌權者撕破臉皮。”

　　“你只看到了第一層，”安禮說。

　　冥兒不屑地哼了聲，“你還真迫不及待。”

　　安禮立刻捂住了嘴，示意她繼續。

　　“剛才只是表面上的計劃，但更多的是禍水東引，”冥兒說，“你挑明了鐵霧鎮伯爵的事情，倘若大主教不動手解決似乎很不符合其以往的行事風格，而一旦大主教行動，那么潛伏在鐵霧鎮伯爵身邊的魔女組織勢必會有所行動，如此一來你便可以接觸魔女組織來獲取組織部信任，然后掌握龍之魔女。”

　　“對，但只對了一半，”安禮回答，“還記得我一開始問第十死神要靈魂之果的目的嗎？”

　　“散布海之魔女將降臨鐵霧鎮的消息，”冥兒說。

　　“確實，但洛都的身份讓計劃意外流產了，不過我們的動機卻不會改變，一旦馬庫斯離開，而他帶去的消息又會使得鐵霧鎮陷入動亂之中，那么在烈蕊和馬庫斯返回之前，這里便是魔女的天下，”安禮目光望向窗外，“而龍之魔女所需要的力量就在墜龍谷中，只要我們幫助龍之魔女尋得那個力量，那么即便教會之人返回，也是魔女與騎士的戰爭了。”

　　“你替海之魔女解決了教會威脅，又暗中幫助教會，”冥兒假意贊美道，“偉大的貝利蒙特伯爵，既是魔女的庇護者，又是王國名義上的領主。”

　　安禮微笑，他伸手替冥兒推開窗戶，冥兒將硬幣包裹好咬在口中，緊接著化作一只烏鴉飛出房間。

　　屋外的雨似乎又大了一些，安禮伸手去感受雨水，刺骨的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