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浩走進藥店時,看到一個中年郎中正背對著他,站在凳子上,將一幅字往墻上掛。
楷體端端正正:但愿世上無疾苦,寧可架上藥生塵。
“你好,買藥。”沈浩的注意力還在買藥上,看那郎中一直在左右調整那幅字,好半天沒有注意到有客人進店,忍不住在郎中身后出言道。
“別急,別急,這個蘇神醫的字。”郎中這才發現身后站了一個書生模樣的客人,又左右滿足的看了眼那幅字后,才從凳子上下來。
“蘇神醫是誰?”沈浩心里想了一下,轉念又把好奇從腦子里扔了出去,現在并不是好奇這個的時候。
“還是治療風寒的藥?”沈浩不是第一次來這兒了,郎中對他有點印象。
“最好再有些補品。”沈浩點點頭,想了想,又加了一句。
“咳咳。”藥店的里間忽然傳出一陣輕微的咳嗽聲,讓郎中面色稍微有些變化,但心里還想著別的事情的沈浩并沒有觀察到。
“嗯?有錢了?”正在拉開一個個小抽屜挑揀藥材的郎中抬頭看了一眼沈浩。還是那副窮書生的打扮,倒是手上提了一個小包袱。
“算是吧。”沈浩掂量了下手上的包袱,晃動中發出銀塊之間的撞擊聲。
“要什么價位的補品?”
“藥和補品合起來,二十兩左右吧。”
“那的確能買到一些不錯的補品。我找找吧。”郎中又拉開幾個抽屜,小心的從里頭挑揀出來一些曬干的藥材,用小秤稱好后,單獨放到了一個石臼里頭舂碎后,用紙包包起來遞給沈浩:“十九兩三錢。”
沈浩把包袱打開,然后將里頭的銀塊都推到郎中面前,再把找回來的碎銀子收回來放到衣兜里,接過細線包了四五圈的紙包。
“一日一劑,將頭煎、二煎混合,分兩次或三次于飯前一小時溫服。這位病人的情況,服完這劑藥后,最好去枕而臥,有利于吸收藥性。”郎中囑托了一句。
“謝謝。”沈浩點點頭,別過郎中,快步離開了。
沈浩離去后,郎中趕忙站起身來,走過去將藥店的里間的簾幕撩開走了進去,一個和之前郎中年紀相仿的中年人正坐在一把椅子上。
“蘇神醫,您在里頭咳嗽提醒我,我也盡量給了他些好藥。是因為這個人有什么不同嗎?”
那個被喚作“蘇神醫”的中年人此時皺著眉頭,眼光有些幻影。倒是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問道:“李郎中,我剛剛來到靈昌,幾周前,這里有沒有什么事情發生?”
“幾周前,快要入冬時,靈昌還是挺平靜的,似乎沒什么大事發生...”李郎中頓了頓,好像算是想起了什么:“...不過,這么一說,幾周前倒是有件軼聞,您可能不怎么感興趣...”
“無妨,說來聽聽。”蘇冉道。
郎中點點頭,道:“嗯...大概是靈昌城里頭有個匠戶,老來生了個女兒很是水靈,被某個大家公子出游時看上了,就想要納其為妾。這本不是一件壞事,但那個公子生性比較紈绔淫劣,正妻善妒,這個女子若是成了他的妾室,恐怕也就命不久矣。于是,這個匠戶舍不得女兒,就帶著女兒偷偷跑掉了。”
“這倒是個中規中矩的故事,似乎不算出奇...”蘇冉正準備搖頭,卻被李郎中打斷了。
“的確,這樣看,倒也沒有什么地方算得上是軼聞。不過后面倒是還有故事,過了不久,南邊有座山上起了些匪患,靈昌城的縣尉和主簿糾集了一些城衛軍,要去剿匪。沒想到,剛剛出城走了不遠,就發現這波野匪自己打了起來,原因是之前的二當家突然失蹤。之前一直是大當家和二當家聯合起來壓制比較有能力的三當家,現在二當家一死,三當家心思就活絡了起來,準備合伙心腹,把大當家搞掉。大當家和三當家兩股勢力火拼了一次后,便把這窩土匪基本打散了。官府坐收漁翁之力。”
“后來,官府部隊準備離開時,有一個士兵不知因為什么原因離的隊,結果迷路發現了一處農舍。士兵想找點吃的便去叫了半天,還是沒有反應。他隔著窗子看到地上躺了一個人影,就大著膽子闖了進去,才發現是個老翁,胸腔位置有一個深深的拳印,地上全是扭曲掙扎的痕跡,想來已經斷氣多時了。士兵嚇了一跳,回去找到了部隊,就報告了這件事。”
“屋里除了發現了一兩件女性的衣物和一件御寒用的皮衣外,便沒有什么別的東西。倒是有一個士兵在后院的一個草垛后面,聞到了一股血腥味,他沿著氣味走過去,繞道草垛后面看了一眼,差點沒嚇的尿出來。”郎中邊想象著那個情景,邊道。
“那草垛后面躺著兩具尸體,一具是一個大漢,另一具則是一個女子。女子的脖子和頸骨是被捏碎的,以一個詭異的角度垂在那里,嘴角全是干掉后烏黑的血液,眼睛還睜得老大。至于那個大漢的狀態,同樣令人毛孔生寒。他的身上全是指印,下體處直接被咬斷了,那干癟的玩意掉在地上,發出濃濃的腥臭味。”
“后來,有別人認出那死去的老翁和女子,便是之前從城中離開的匠戶父女。而死掉的那個大漢,便是土匪窩里頭的二當家。”
“畢竟是個命案,這老翁應該還不是自然死亡,主簿便帶著一些人跟著那士兵回到了農舍,準備再做些觀察。”
“基本就是這樣,當時那個女子和大漢的死狀實在太過恐怖,因此也讓很多親眼看到過的士兵回到城里頭和別人描述過那樣的情景。我也是道聽途說聽到的。之前那個年輕人來買藥的時候,聽說就是從靈昌城南方那邊過來的,時間上應該要比剿匪的事情發生的稍晚些,也不知道有沒有經歷過那間農舍。”盡管沒有親眼見到,但架不住親歷者眾口一詞的描述,即使只是想象,都讓人心有余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