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說許倚容了,便是江祁安一個男子也被陳敏這般給嚇著了。他長手一揮,把許倚容往懷里摟“父親,我同容兒去外邊走走,一會午膳了再回來。”
許大人嘆了口氣,佝僂著,似是老了十幾歲,他擺了擺手,雙手背在腰后就這么走出去了。
許倚容看著,不知為何眼角有些濕潤,許大人如今也年過四十了,那個從前年輕強壯,風度翩翩的大人仿佛一瞬間不見了蹤跡。
江祁安感覺到身邊人的情緒,剛想揉她的頭,定眼一看,滿頭的發飾,都不知從何下手,只好訕訕的把手拿回來,牽著她往外走。
越往外走,周圍的侍女便越多。她有些害羞,把手拿了回來。
“怎么了?”
許倚容搖了搖頭,不好如實跟他說,只說了句“不合規矩。”
江祁安壓了壓睫,“唔”了一下,情緒卻肉眼可見的低落。
許倚容看了看他,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只好低著頭跟著他走,一路無言。
下了馬車后,許倚容方才回過神來,看了看周遭環境,有些不甚熟悉。
“這是哪兒?”許倚容抬了頭問他。
江祁安只顧著往前面走,聽了她這話也只稍做停頓了下“跟著我,小心些。”便提著步子走了。
許倚容不明所以,只好跟在他身后。江祁安的步子很大,許倚容這才愣了幾秒,便只能小跑著才追得上他。她想開口說些什么,瞧見了江祁安并不算好的面色,卻也閉著嘴什么都沒說。
巷子潮濕,墻角還生了些青苔,許倚容抿著嘴有些不適應。她瞧了瞧臟亂的地上,微微提著自己的裙擺。
江祁安感覺到后邊的人離他很遠,有些煩躁的轉過身來,看著她這副模樣也不好說些什么,畢竟是大家閨秀,這種地方她估計一輩子都沒來過。
許倚容察覺到了他的目光,心里被攥緊了似的,害怕他覺得自己矯情。便加快了腳上的步子,走到了他的身側。
“夫君?我們去哪?”
江祁安低下頭來,看著自己的妻子,軟糯的同糕點似的,卻怎么又一板一眼的。他拋了這些雜七雜八的想法,叫自己語氣正常些“我來見個人,若你不想去,便去市集逛逛?”
許倚容輕聲嘟囔了一句“見誰啊...”這是城西,哪里有達官貴人。雖心底這般想,不過若是回門便叫她一個人待著,她也不喜。便說“我同夫君一起。”
江祁安扯了扯嘴角,也不好說什么,只“嗯”了一句。
巷子里復雜,許倚容被轉的暈了眼,只能跟著江祁安兩拐三繞的到了一間屋子前。這個屋子和左鄰右舍的不盡相同,門口添的對聯,字跡雄厚,一推門進去,便見了一個葡萄架,竹椅擺發在底下,若是夏日乘涼定當涼快的很。
這小屋雖不大,但卻縈繞著藥香味,許倚容仔細嗅了嗅,也沒嗅出些什么來。
屋門推開,走出了一個白衣少年,雖還年幼,卻看著有幾分魏晉風骨,只是頭上卻沾上了幾株草藥,叫人有些哭笑不得。
“江少爺來了。”
少年轉過頭來,看著說話的師傅,有些無奈。“師傅怎么又出來了。”
江祁安喚了一聲“陳大夫。”
陳大夫直接走上前去,把了他的脈“不錯不錯,看來最近有好好吃藥。”
許倚容一聽這話,看了江祁安一眼
【什么藥?江祁安為什么要吃藥?】
江祁安也沒多說話,把懷里的藥方遞給他,拉著他衣服便往里邊走,到了門口,轉過頭來對許倚容說了句“等我一下。”
許倚容眨了眨眼,干巴巴說了句“哦。”
便走到了葡萄架旁,現在入了秋,上邊的葡萄早就被摘關了,只留下光禿禿的藤枝。
那少年對她卻有些興趣“姐姐好。”
許倚容弟弟妹妹都有,自然知道如何同孩子交談,她笑著說“你好啊。”
少年似乎對江祁安很熟一般“你是江哥哥的媳婦嗎?師傅說江哥哥前幾日娶親了,只是他沒禮錢,不想去湊熱鬧。”
又歪著頭問了句“禮錢是什么啊?”
許倚容眼底都染了笑意“是啊,姐姐是你江哥哥的夫人。”頓了又說“禮錢嘛,等你日后娶了夫人就知道了。”
少年嘟囔了句“哦...師傅也是這么跟我說的呢。”
許倚容笑了笑,剛想說些什么,便聽見里面一聲巨響,隨即而來的就是陳大夫的怒哄“江祁安!”
她有些詫異,剛想往里邊走,卻被少年攔住了“姐姐沒事,不用管他們,習慣便好,習慣便好。”
雖是這般說,可許倚容同少年嘮嗑的時候總會有些心不在焉,不時的看看那扇閉攏了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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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內,陳大夫又被江祁安給氣著了。
手指顫顫巍巍的指著他“你說,你想做什么?你在替哪邊做事?”
江祁安好似沒聽見他話似的,走到了藥莆那,拿著一株草藥,掰開來一片片的檢查它的葉子,把泛黃了的扯了。
陳大夫走上前去,把那株草藥扯走,面色焦急“你是世家子,你的血脈注定了你走的路啊!”閉著眼,咬著牙一個字一個字的說“可是,你現在走的這條路,會要了你的命。”猛的睜開了眼,有些氣急“會要了你的命啊,江祁安!”
聽了他這些話,江祁安軟睫顫了顫“那我該走的路,便是坦蕩,便是光明的?”
“它血腥,淫亂,毫無綱法,于家,于國,于天下百害而無一利。”
“那條路,我不走。”他已經很久沒一連串說這么多話了,想到皇族,想到世家,他有些頭疼,扶了額有些無奈地說道“如今我又能怎么辦?我必須走這條路,這是我的命,也是從幼時便擔起的責任。”
“陳伯伯,這藥,能配嗎?”
陳大夫看了他良久,許是第一次見他一般。他嘆了口氣,終究是敗下陣來“過幾日,我叫阿平給你送去府上。”
“我只會破例這一次,這藥你仔細看著用。莫要傷及了無辜。”
江祁安朝他鄭重的點了點頭“我有分寸的,謝了。”
陳大夫有些無奈,擺了擺手“快走快走,在我改變主意之前趕緊走。”
江祁安輕笑了一聲,推開門往外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