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景笑意盈盈地對天君天后說道:“還請父王母后應允兒臣,以后若有出使魔族一應事務,定要派遣兒臣前去,給兒臣一個歷練的機會。”
切橙子的手微微停頓,玱玉抬眸看了眼神色自若的留景,忽而想起丹熏山中,她與淵黎的那番對話,心中一動。大約丹越也感受到了來自玱玉內心的猶疑,眉頭也是微微皺了起來。
天后自然是為自家兒子的當眾請命,猶自高興著。
她轉頭對天君柔聲說道:“君上,快看,咱們景兒多上進吶!”
天君聞言,面色慈祥地沖自己兒子點了點頭。
對面的西王母此時放下了手中的酒盞,看著下首的兩位殿下,口吻平淡地說道:“兩位殿下確實需要多多歷練,往后同去魔族也好有個照應。”
玱玉驚詫了,天族太子和天后親生的三殿下不太對付,這個她看明白了。可這西王母究竟是哪一邊的?之前看起來好像是和天后一邊的,現在卻又好像和太子一邊。
她不禁感慨道:天族的關系真的很混亂,不像魔族,但凡她覺得不大喜歡的,打一架就好了,根本沒有這么多彎彎繞繞、亂七八糟的事。
雖然西王母一開口,就活脫脫像是一個年幼的小姑娘,在毫不客氣地對著眾人發號施令般。但卻無一人膽敢反駁,就連天后也是只張了張口,將沒說出口的話咽了下去。
西王母轉頭看向天君,露出個不大常見的溫和笑容,看起來竟似十足十的乖巧懂事的模樣,可她口氣依舊不容拒絕地對天君問道:“君上以為呢?”
天君清了清嗓子,抿了口酒,對兩位殿下說道:“王母這建議也是極好的,若有機會,你們兩個一同前去,也好彼此扶持、增進感情。”
“君上英明。”西王母說完,拈起一顆剝好的葡萄放入口中,似乎她不曾這樣咄咄逼人過。
玱玉正暗暗思索著西王母的這番動作究竟有何深意?卻聽見案上又有東西推來,她下意識地抬頭看著丹越,表面上裝作一派謹慎溫婉的樣子。
丹越見狀,面上帶了幾分溫和的笑意,以眼神示意她看看案上。
她低頭一看,卻是丹越沒碰過的一些珍饈佳肴,丹越這家伙什么意思?
“我不愛吃這個,賞給你了。”丹越低聲在她耳邊說道。只是這話雖然說的低聲,卻也沒刻意避開眾人,若是有人豎著耳朵仔細聽,還是能聽得清清楚楚。
其實丹越并不挑食,且只要出自玱玉之手無論什么,若要他吃,他皆會毫不猶豫的吃下去的。他因是知曉玱玉幻化的這個身份自入殿以來,只能看著大家吃吃喝喝,且還要佯裝恭敬侍奉的煎熬內心。便想了法子,將盤子推給她,說自己不愛吃。
玱玉也很明白他的用心,可面上還要裝作三分守禮的樣子,怯生生的說道:“奴婢不敢。”
丹越順著她的話,橫眉一挑,略微嚴厲地對她說道:“你既是被天后送給我了,今后就要聽我的話。”
玱玉猶豫再三后,便傾身挪了挪,靠近案幾慢條斯理地品嘗起來。
“五長老對這小丫頭還真是關懷備至。”對面的西王母看著丹越說道,玱玉聽了也無絲毫反應,反正丹越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丹越果然不負她所望,抬眸對著西王母緩緩一笑,說道:“王母哪里話,越今次也是托了天君與天后之福,遇到了這么一位甚為喜愛的姑娘。不管她身份如何,自是要放在心中,百般關懷的。”
他語氣柔和,眸色中都帶著一些情絲繾綣的味道,仿佛他的一份拳拳之心都隨著訴之于口的話語緩緩的流淌了出來,帶著他內心熾熱的溫度,讓大殿內的一眾女神仙們都不禁羞紅了臉。
丹越說情話這么厲害的嗎?以前怎么沒發現呢?玱玉一邊吃一邊想著。
丹越見她并沒有什么反應,心中不由為自己嘆了口氣,但又釋然了。習慣總是讓人最感覺刻骨銘心的東西,就仿佛等了這么多年,陪著這么多年,如果能一直這么等下去,能一直這么陪在她身邊,也是一種不錯的結果。
他默默地幫她剝好了一小盤水果,然后靜靜地推到她面前,看她坐在自己身邊低著頭自顧自地吃著。
這份體貼與關懷,簡直羨煞了一眾天族的神仙們,就這樣在眾人如刀槍劍戟般的眼神中,玱玉勉為其難的填飽了肚子。
歌舞樂聲中,宴已過半。
卻見一人從偏門匆忙入殿,伏在慵懶倚坐著的三殿下留景耳邊,悄聲回稟著什么。
玱玉眼神掃過那人,便裝作無意地撇開了視線。但是她這番動作自然是瞞不過丹越,但二人的坐席離君后實在太近,不便他詢問。
那低頭在留景耳邊私語的人,正是在捕獸丘遇見的巡行使——英招。
聽完英招的回稟,留景的眉頭一挑,輕聲溫和道:“我知曉了。切記留意,你先退下吧。”
英招便依言退下。雖然他是‘天君巡行使’,代表天君巡視四海八荒。但不管他見到或遇到的是大事、還是小事,都統歸留景管轄,再由留景篩選了重要的消息,進行稟告。
于是,留意到英招且不動聲色的眾神仙們,皆好奇起來:此番天后設宴,究竟是遇到何事,竟是從側門而入,非此時上稟不可?
天君天后亦留意到了進來的英招,眾目睽睽之下,首座上的天君慈愛地向留景問道:“是何事啊?”
三殿下留景不疾不徐地從座上起身,對首座上的天君施禮回稟道:“回稟父王,乃是英招巡行至捕獸丘后,發現捕獸丘內諸獸有些躁動不安,兒臣已命他再行查探去了。”
“嗯。”天君點了點頭,他銳利的眸光在留景面上一掃而過,威嚴盡顯,“查明躁動之因,再向我稟告吧。”
留景向天君恭敬一禮,道:“是,兒臣遵命。”
玱玉此時再看這位三殿下,處事條理明晰,若不訕笑,也當是文雅至極的一個人。
正這么想著,丹越的輕語卻傳到了耳中:“怎么看著別人發呆?”
玱玉倉促回神,看見丹越略帶著戲謔的眼神,不禁心中一慌。而后又自我反省道:只不過看看而已,我怕什么?
這場花宴的最后,是男女神仙們自薦才藝的時間。
女神仙拿出了各種看家本領,水袖琴箏皆不在話下。
男神仙們也不遑多讓,文神官或即興作詩或潑墨畫畫,武神官們或舞個劍或甩個錘子,簡直十八般武藝,看的玱玉兩眼發直,恨不能自己上去露兩手。
相比之下,魔族的宴會真的太沒法看了,除了看歌姬轉圈,就是拉幫結派地喝酒,看誰不爽就灌誰,每每宴席過后總是醉倒一大片,讓玱玉頗為無語。
她心中計劃著要不等回到無盡夜也讓魔族那些個閑的愛找茬的將士們學學吹拉彈唱,讓只會繡花和八卦的侍女們學學兵器什么的。
這樣以后宴飲就不用只吃吃喝喝了,還能看些有趣的余興節目呢!
“不要胡思亂想。”丹越將自己的酒盞推到了她面前,玱玉想也沒想,就拿了起來,紅潤粉嫩的朱唇輕啟,貼著盞沿將酒緩緩一飲而盡。
她將酒盞放回案上,一邊斟酒一邊小聲嘀咕道:“我又沒有亂想什么。”
“你呀……”丹越垂眸看了看她,忍下了緊接著后面的那句‘我還不了解你?’只輕輕嘆了口氣,對她說,“花宴結束,立刻跟我回去。”
玱玉猛地抬頭看他:“為什么?”然后又低下頭,躲開了西王母和天后探究的目光。
“因為你現在不僅得聽我的,還要與我同行。”丹越輕松地說道。
玱玉心知這是說她改扮成小宮娥被送給丹越一事,便對他悄悄央求道:“我好不容易溜出來,你就不能……”讓我多玩一會?
“我就是不能……也不放心你一個人,而且還是在九重天上。”丹越語氣中帶著些不悅。
玱玉本就因為迷暈了他才溜出來的,甚是心虛,連反駁都弱了幾分:“明明你應該聽我的……”這是要拿身份說話了。
丹越倒是也不見怪,只溫和的低聲道:“等你真的能打贏我的時候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