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曉堪堪貼著太子的脖子懸停在側,玱玉直視著太子,開口道:“三殿下,不必緊張。”
她身后的留景,卻輕哼一聲,說道:“我是替尊上緊張,你若是傷了我的太子哥哥,恐怕父君必不會輕易放你離開。”
玱玉緩緩側過面龐,道:“三殿下,說的好似我不傷你們,天君就會放我離開似的。”
“那是自然。”留景在禁錮法陣中,正了神色,說道:“你若不傷我們,我們自然會為你周旋一二。尊上第一次來九重天與父君商談要事,自然是要平安而歸的。”
破曉從太子的脖子上移開半寸,玱玉終于轉過身,正視了被困法陣中的三殿下。
留景心知她此刻獨身一人,身份暴露,深陷險境,不可能輕易相信任何人。于是,便在玱玉審視的目光之中,緩緩抬起了左手,拇指壓著小指,三根手指并列豎直向上。右手銀光一閃,瞬間劃破了肌膚。
“留景,不可!”太子微微一動,奈何破曉還懸在喉間。
鮮血緩緩順著手指流下,他平靜道:“吾乃天族留景,誓以此身,奉告天地。絕不加害魔尊玱玉……并護周全。待其安然返回焉淵,此誓廢止。凝咒!”
言畢,血液立即從傷口處向手背流去,散發著淡淡的靈光,終凝成了一個誓言咒的印紋。除非誓言得到完成,否則是任何術法也祛不掉的。
留景將手背翻轉,對著玱玉,眉頭輕挑,眼神卻按耐不住地向破曉的劍鋒處游離。
半響,玱玉略微彎起了嘴角,破曉放了下來,被她執在手中。
太子獲得了自由,但卻再也傷不了玱玉了,因為若他傷了玱玉,留景的誓言完成不了,便會受到天罰,可能還會傷得比玱玉更加嚴重。
“三殿下的膽識,令我佩服。”玱玉微笑道。
留景淡然開口道:“尊上的膽識,也著實令人吃驚。”
玱玉捂著傷口,但笑不語,又看向太子,見他一臉凝重,便開解道:“太子不必這般憂心,我此次來九重天,并無惡意。”
可太子聽了她的話,確是眉頭愈深。
倒是留景在明白她的身份后,想通了一些關節,他立即對太子說道:“太子哥哥,今次這番動手,恐怕魔劍之威會驚動巡邏守衛,還要勞煩太子哥哥奔走一趟,稟告父君。”
“那是自然。”太子點了頭,又道:“你這里……”
“無妨。”留景微微一笑,“你快去吧。”
太子又頗有深意地看了二人一眼,便轉身離去了。
見他終于應言離開,留景便坦然地看著玱玉,好奇道:“看來尊上此番是專門為我而來?”
“我只是聽聞了三殿下的一些事情。”玱玉的傷口已恢復了一些,便撤去了禁錮留景的法陣。
留景站了許久,便隨意地找了塊石頭,坐了下來。他開口道:“想來,尊上在下界是遇到了什么人,得知了一些事。”
遙望欣賞著不遠處遭到法力波及,正折倒在旁奄奄一息的花樹,聲色清冷道:“陸危?淵黎?”
玱玉眸色一凝,便聽他笑了一聲:“果然是他們。”
“淵黎沒少說我的壞話吧?”留景帶著淺淡的笑意道。
“這倒沒有。”玱玉手中凝著法訣,正在消除傷口上的殘余劍氣。
留景垂眸,微微閉了眼睛,道:“淵黎有一把魔劍,尊上應該是知曉的。”
“沒錯。”玱玉點頭。
“那把劍里,有我未婚妻的殘魄。”留景看著她說道。
玱玉聞言抬頭看向留景,不置可否。
留景看著她的神色,恍然道:“原來尊上連這個都知曉。”
“我曾在九重天眾神官面前立志,此生會一直等著明霜。她既然與我定下婚約,無論是生是死,皆是我廣華殿之人。”他嘴角帶著幾分譏笑之意,道,“我的未婚妻,哪怕只余一縷殘魄,又怎能留在別人的劍中?”
“所以你要奪劍?”玱玉問道。
留景收斂了笑意,眸中仍是和潤溫柔的神色,他微微俯身道:“自然。況且焉淵之內,尊上還未徹底馴服陸危,那廝不甘居于女流之后,妄圖奪劍篡位。”
玱玉嘴角漾起一絲輕蔑的笑容。
留景繼續道:“可他即便奪了‘微曦’,也難有與尊上一較高低的本領。我便承諾他,若將‘微曦’交與我,天族便是他奪位的后盾。”
“三殿下這一招真是高。”玱玉笑著搖了搖頭,“可這樣的陰謀,你以為我會信?”
“這并非陰謀,而是陽謀。”留景笑道,“陸危之心,尊上當然心知肚明。”
“你的挑撥之意,我也是心知肚明。”
二人一陣對視,留景卻是笑了:“尊上真是聰明,不愧是大長老浸寒的弟子。”
“誰是他的弟子?!”玱玉隨口分辨道。
留景卻抬眸看著不遠處,輕聲道:“尊上如今掛著‘東閣’之名,也算是可以‘光明正大’了。”
玱玉聽他這番話語,不自覺地亦順著他的視線看了過去。
云鶴從天邊趕來,甫一落地,便對文雅端正地坐在石頭上的那位三殿下,行了一禮。
他說:“三殿下,師尊讓我來領魔尊回去。”
留景面上了然,聲音溫和道:“人就在此,受了些傷,還望老君勿要責怪。”
云鶴仔細端詳了玱玉的面色,見她身上又是鞭傷,又是劍傷,面色當場就沉了幾分。但三殿下已然告罪,他不便發作,只好淡淡地告辭道:“打擾殿下了。”
言畢,便帶著玱玉從原地消失了。
隨著云鶴回到兜率宮,他一路徑直往渙塵閣走。玱玉一身的傷,勉強綴在后面,剛一邁上渙塵閣的臺階,便見元陽道祖站在門外,對著不遠處的天際微微沉吟。
云鶴的面色太差,也不愿與玱玉多話,只躬身對老君說道:“師尊,人已帶回。”
元陽道祖轉過身,對他微微頷首,便見云鶴垂眸轉身退下。
玱玉待在原地,不知是該進還是該退。元陽道祖轉身邁入樓中,進去前,丟下一句話:“還能動,便自己跟上來。”
她只好默默跟了上去,心中莫名有種幼年出逃,總是被浸寒派人又抓回去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