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夏天
知~知~
七月的天氣總是夾雜著些許悶熱,晌午時節(jié)的人們總是窩在家里,看著外面驕陽的天,在家里的空調(diào)房中躺著,享受著屬于自己的涼爽。
在這座小小的縣城里,人們也幾乎都是這個樣子,總是想著躲避那耀眼的日光,喜歡把自己寄居在陰涼地里。這一待,就是一個夏天。
但有些人卻不是這樣的,他們不喜歡永遠的蝸居在小小的陰影之中,哪怕外面的世界充滿了不確定。他們也要沖出他們那小小的舒適的陰涼,去看看外面五彩斑斕的世界。
晌午的艷陽下,柳川航頂著熱浪,騎著電動車一個人向一處大路上行駛著。路上空無一人,只有頭頂?shù)奶柵c天邊似山的云朵為伴。
此時的2021年的高考已經(jīng)過去了一個月了。大家差不多也都玩夠了,大多都待在家里,都已經(jīng)得到了那個決定他們命運的成績。有人靜靜的等待著開學,有人在靜靜的懊悔著。而還有些人在經(jīng)過短暫的悲傷后,又重新站了起來,就像是生生不息的野草般,繼續(xù)著狂野的生長。
現(xiàn)但在這座縣城的陰涼外面,似乎只有柳川航一個人。
他所在的縣城是一個正正方方的四邊形,很小,小的不會迷路,街道跑兩步就能跑到對面,小到一家高檔的咖啡館都容不下。夏天下的暴雨會淹沒街道。而他現(xiàn)在前往的這個地方,剛剛好是縣城的邊緣。
在柳川航行駛中,在他的左手邊是一片荒地,雜草已長成了半人高,蚊蟲在叢間飛舞。還有正在建設的樓房。右邊是剛剛建成的小區(qū),還沒有裝修,在午后的陽光下卻是顯得空空蕩蕩的。他平穩(wěn)而又舒緩的前行著。帶起的風拂過他的臉頰。他的眼睛注視著前方,腳下的路向后延伸著,正如時間的齒輪一般向后倒流著。他的思緒卻早已陷入了深深的回憶中。
再往前,就是那個人的學校了。這一次來到這里,也是因為那個人。曹鑫,最終陪著他走到畢業(yè)的人之一。一位知心的友人。
說起曹鑫這個朋友,也許他身上的點是與自己契合度最高的那一位,不是說他涉獵的地方,而是他的一些其他的方面,一些說不上來的方面。柳川航覺得,他的經(jīng)歷,與大部分人相比,真可謂是曲折離奇。而自己與他的關(guān)系,也像是他的經(jīng)歷一樣,曲折而又美好。
曹鑫和其實自己一樣,同出一屆,但實際上,早在上小學之前的他,就在大班蹲了一年。當時的理由是生月太小,而且蹲一級也有好處。當時那個時候,蹲級也算是常事。當時的人們覺的,讓孩子多上一年大班比直接去上小學的孩子要占優(yōu)勢吧。現(xiàn)在看來是多么荒繆的事情,以前的幼兒園可不比現(xiàn)在,當時還是以玩為主。也許呢,在那個望著所有人的背影離去的那個下午,他如果也跟上了那條隊伍。可能現(xiàn)在就根本和自己不認識吧。以及他現(xiàn)在周邊的所有人,都可能會變成路人吧。
于是,曹鑫就這樣與自己來到了同一屆,小學三年前,他們誰也不認識誰,兩個人就從各自的世界路過。也許是命運的安排,在那一年夏天,他們相遇了。
2012的夏天,在他的記憶中,已經(jīng)有些泛黃。但就是在那一年,曹鑫第一次出現(xiàn)在他的人生中。兩個人的人生第一次有了交匯。
那是在一個舊樓的補習班里,那時的柳川航還是復習班的小霸王,喜歡欺負人,柳川航后來回憶起這段時光時,只是覺得當時太傻。有時候,正是自己的怪脾氣一步步斬斷了友情。
那個下午曹鑫一臉不屑的走進來,正坐到對面與柳川航相視,兩人第一次對視后,曹鑫便坐了下來。
在當時看來,曹鑫只不過是個老實的小子罷了。
曹鑫不喜歡這里,因為這里沒有自由。他厭惡被束縛的感覺,他崇尚自由。他喜歡榮譽,但卻不想被榮譽束縛。
他就那樣坐在那里,頭趴在桌子上,柳川航看到,他將紙條一點點的撕下,團成一個個小紙團。放在一旁倒扣的椅子上,將他們擺成一個整整齊齊的方隊。
那時的柳川航不明白,他為什么要這樣做。
接下來,柳川航自己做了一個現(xiàn)在看來很奇怪的做法。
“我去倒一下垃圾。”
他把椅子拿起帶著走了出去,來到外面的垃圾桶,將曹鑫的那些成果全部倒掉。那時的自己仗著比同齡人兇狠,而去隨意欺負別人。把曹鑫的紙團倒掉。這樣做無非是想要欺負一下這個剛來的怪小子罷了。
就在柳川航想要回去的時候,一只手掐住他的脖子把他死死的按到一旁的桌子上。
一雙憤怒的眼睛正注視著他,是曹鑫。就這樣,兩人就以這種方式第一次相識了。
那時的痕跡早已不再存在,但我們還能透過那破損的院子望見當初的光景。
后來的他們忘卻了這件事,他們在一起相處了大概一年,之后,不知怎么再次放開了,兩個人都忘了,早已忘記了他們兩個最后一眼是何時。
后來小學畢業(yè)了,畢業(yè)的當天柳川航?jīng)]有來學校,他因為一次嚴重的摔傷,在家里躺了整整一個暑假。曹鑫在離開的那天,哭了。他也不知道為什么,大概離開了帶過九年的學校,有些不舍。說實話,現(xiàn)在回憶起來,那段時間就像是一支箭,明明什么也沒有做過就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在那個去初中交學費的那一天,曹鑫的父親因為喝的太多,沒法交費了。沒辦法,曹鑫頂著烈陽,一個默默的排了一個上午,這是他第一次獨自去做一件重要的事。
交完后的他,坐著奶奶來接他的三輪回了家,在路上,他看著藍天,心中回憶著,小學的時光。他想回去,回到那個隨心所欲的時候,可是時間永遠不會倒流。隨后,他度過了一個孤單的夏天。
曹鑫這個人在那時是個老實人,也是個令人厭惡的人。有些人欺負他,包括他以前的朋友。因為他老實,不會對他們發(fā)怒,其實發(fā)怒也沒用。他害怕失去,失去那些還算把他當朋友的人。人們之所以討厭他,因為他喜歡在大家面前說一些下流的話。他只是為了博人一笑,可悲到去為自己強加人設。猥瑣下流的人設確實令人發(fā)笑,但也令人厭惡。但即使如此,曹鑫還是會去做,他想看到別人的笑容,哪怕……
但他想錯了,這種的人設若是沒有底線,就越是令人惡心和厭惡。所以說現(xiàn)在他之所以不被人討厭,也是因為他有了底線,因為他明白了什么時候該做,什么時候不該做。
其實現(xiàn)在也是沒有。只是現(xiàn)在的他明白了底線,有時候逗人笑的,往往都是一些下流的話。他只是愛看見別人的笑臉。
曹鑫上了初中后成績遠遠不如從前,可能是因為他備受欺凌的原因,當時的他并不討身邊人的喜歡。很多人合起伙來找他的事,有的人將他的書撕毀,也有些人把它用來喝水的杯子扔掉,導致他后來的很久很久,都沒有用過杯子。如果我們現(xiàn)在再回到那個學校,在花叢中可能還會尋找到他當年丟下的那個杯子。
他也不明白為什么,從第一次月考失利后,成績大不如從前,他的父母對他的學習幾乎放棄了。把他安排到補習班,隨便說幾句也就不管不問了。其實不該怪他們,他們都是從農(nóng)村生長出來的,高中都沒有上完,早早的步入社會。怎么可能會有教導好孩子的方式呢。
曹鑫的父親如是評價曹鑫:想不出這孩子有什么特別的優(yōu)點,完全沒有自控能力,什么事也干不成。連擦屁股都擦不干凈。這一生是和自己差不多的命運。
即使如此,曹鑫的家人,包括他的父親還是依舊疼愛著他。即使,他未來一事無成。即使,他現(xiàn)在在同齡人的對比下就像一顆黯淡的星光,但他仍是星光。
柳川航記起他和曹鑫再次相遇,又是在一個補習班里,在初一下學期,他和曹鑫又處在一個屋檐之下了。這一次,兩人以經(jīng)隔了三年未曾說話了。
曹鑫和當年相比變得愛笑了,嘴里一直說著騷話,自稱曹大cb
cb:色狼。
兩個人相對著,曹鑫一開口卻叫出了他當年的外號。
“海綿……”
柳川航一愣,他完全不知道曹鑫是在叫自己,當年的事他都差不多不記得了,只是曹鑫再三提醒,他才想起來。
“你是曹,鑫,嗎?”
兩個人的再次重逢并沒有讓柳川航感到高興,他反倒很反感,因為曹鑫當時口碑可不是很好。
曾有一段對話,讓他不想與曹鑫一起。
這是一段柳川航在對他的一名女同學的對話。
“柳川航,你是不是跟那個叫曹鑫的一塊玩?我看見你跟他一起走了。你們是不是朋友啊?”
“嗯……不算是吧?”
“我就說嘛,你怎么可能會和那種人一起?要是你真和那種人在一起玩,那真是夠惡心的。”
“我就是跟他一起走而已。嗯……不對不對,是他在跟著我們。”
柳川航當時甚至不愿意承認曹鑫是他的朋友。
其實當時的曹鑫也沒有做過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他只是說了一些他認為比較能引人注意的話。他說他看過黃片無數(shù),但實際上他連女人的裸體都沒見過。當時他說他猥褻過很多女孩,但實際上直到現(xiàn)在,他與一些女生接觸還會害羞。人們喜歡浮于表面的東西,而不喜歡去挖掘其內(nèi)在。
因為這樣,別人就不會覺得他老實了。換來的,卻是大家的排擠。
不光是柳川航,幾乎當時的每一個人,有一個算一個,包括和曹鑫從幼兒園開始一起玩的大的朋友,蔡民杭也是一樣,他在柳川航這里屬于比較弱勢群體。他也常常受到欺負,但曹鑫來了也就不一樣了,他不再是這里面最垃圾的人了。
包括另一個已經(jīng)離開的朋友,大正。他也曾是柳川航的好友。他當時那個時候放學回家的隊伍里。有五個人,柳川航,蔡民杭,雷偉,任大正,曹鑫。
任大正當時一直在放學路上給大家買零食吃,幾乎是不求回報的那一種。每一次他都會拿出五塊錢來,買四包零食,大家在曹鑫面前打開吃掉。曹鑫只是干看著,有時柳川航會分給他一些,雷偉也會,也許是出自可憐吧。
多年后學校里的朋友們問曹鑫,為什么他不會輕易接受別人的零食。他沒有說什么,只是搖搖手。只有見過他的曾經(jīng)的人才知道,他只是不習慣。不習慣別人的給予……
雖然他們?nèi)绱伺艛D,但曹鑫仍沒有離開。就像是鼻涕一般的粘著他們。漸漸的,他們開始慢慢接受了。最開始接受的是雷偉,他邀請曹鑫去自己家去玩,曹鑫去了。
第一次去的時候,蔡民杭在路上一直警告曹鑫,讓他不要去做一些事情。當時的蔡民杭就是這樣,每次都是在四下無人的時候,才對曹鑫這個一直的朋友坦露善良的一面。
就這樣,他們漸漸的又混熟了,這期間,曹鑫又認識了不少人,一起做了許多開心的事。大家沒有發(fā)現(xiàn),他正在慢慢的改變。
初二下學期的一天,柳川航等人在樓下等了許久,發(fā)現(xiàn)曹鑫竟然從初一年級的樓里跑出來了,他竟然留級了。
他成績太差了,不可能考上高中,為了讓他順利升上高中,父母偽造了一個假的病歷,癲癇。父母雖然都只是普通的勞動者,但他們也是盡力給曹鑫鋪路。
其實現(xiàn)在聽聽真挺搞笑的。這還沒完,這學期結(jié)束后,他竟然去他們那個旁邊撩城市的重點中學上學了。
他兩個星期回來一次,但變化一次比一次大。而柳川航也是如此,在曹鑫走后,變化一次比一次大。
柳川航漸漸的與多年的朋友雷偉等人疏遠了起來,他認識了新的朋友,他感到另一種不同的感覺,他們沒有雷偉等人的“階級”之分。而且他們的生活更貼近與大多數(shù)人那樣。
柳川航與曾經(jīng)的人越鬧越掰,大正就是這時走的,他再也受不了柳川航了。他也交到了新的朋友,后來柳川航回憶起他時:“誠然,我當時對他不夠好。”守月,還有一些其他的朋友。就連曾經(jīng)喜歡的女孩也離開了自己,人生就是在不斷的失去,但也不斷的在得到。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
他最終得到一個知心朋友,那個改變了的曹鑫。
那個初中畢業(yè)后的夏天,柳川航在經(jīng)歷了短暫的歡愉后,終于發(fā)現(xiàn)了,自己,果然還是不適應銅他們。可自己已經(jīng)和雷偉等人鬧的很僵了,已經(jīng)難以回去了。那時夏日的天空,是昏黃的天。
就這樣的生活持續(xù)到八月初的一天,那天晚上他抱著試試的心態(tài)加人了雷偉等人的通話。他想像到,在他進去后會鴉鵲無聲,會搞的很尷尬,最終羞愧離開。
“臥槽,舟亢來了呀,是舟亢出現(xiàn)了。哈哈哈……正好缺人呢,快過來吧!”
那個聲音,還是沒有變呢。
就像從前一樣,柳川航和他們又玩在了一起。而且,曹鑫好像變的很強了,成了隊伍中的中流砥柱。
他開始輔助曹鑫,他和曹鑫的配合出神入化,成為了他們當中的一代傳奇。
在于曹鑫接觸時,他變的與以前大為不同,他開始有了偶像包袱。不再像以前那樣無底線了,他也如何學會與人正確交往。更重要的是,他戀愛了,他喜歡上那個學校的一個女生,并將這個事告訴了告訴了他們。
可他沒有追求她的意思,曹鑫的意思是說,自己那么不好,不可能會接受他的。
聽說,他在撩城竟與他們相處的很好,他們對曹鑫很尊重,曹鑫也經(jīng)歷了和柳川航一樣的事情。但他沒有選擇離開,可能是,他不想讓故鄉(xiāng)的自己變的孤獨。
即使曹鑫去了撩城不再與我們相處,即使許久未見,但他還是記得自己。這是命運注定的嗎?這是世界的安排嗎?
曹鑫因為離開了他們學習,所以對他們之間的事沒有隔閡。他就像能將友誼縫合膠水一般,將柳川航和雷偉他們再次相連。
經(jīng)過一個暑假的歡愉,他感覺到,自己又回來了,他漸漸的把剩下的能抓朋友都抓在手心之中,不想他們再失去了。更重要的是,他也終于接受了曹鑫。
時間就想是沙漏流出的細沙,慢慢的流淌,卻又轉(zhuǎn)瞬即逝。仔細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流出很多了。
后來,就上高中了……
吱!
柳川航從回憶中醒來,發(fā)覺自己已經(jīng)到了那個地方。
他已走到了路的盡頭,面前是一片莊稼地。他看向左手邊遠處的一片樹林。遠遠望去,就像一道天然壁壘。
他順著小路開了過去,四下無人的寂靜。
他在一大樹的陰影停下,將車子停好。他虔誠的走了進去,來到一顆大樹下。這是一處有記憶的地方,這令人沉醉的微風,這令人舒爽的陰涼。都記錄著那個夏天所發(fā)生的一切。
那個夏天,改變了許多,還有許多人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