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里的一聲，刺破了平靜的湖面，宛如銳利冰鋒。
“你說什么？”
齊維從廳下站了起來，“你要我娶他家七姑娘？”
齊維一臉不可置信，跌入湖底一般。
“不錯。”齊宏喝了一口手邊的碧螺春，面不改色。
“你當我是什么？”
齊宏知道他心中不快，便不作答。
“林家給了你多少好處？”
齊維了解父親為人，唯有利益，才能打動他。
齊維敬重父親，但不認同他的為人。
“你就是這樣和父親說話的！”
“呵，不然你會容我娶一個庶女進門？我是不看重出身的，但父親，您應該了解自己的，您應該知道自己為什么會答...”
話還沒說完，一記耳光就落在了齊維臉上，齊維微側著臉，目光注視著地面，眼中滲出的只有失望。
“什么事我都可以不計較，只有這個，您死了這條心吧。”
齊維不再管顧齊宏如何呵斥，走出那里。
如今之計？
齊維知道父親的脾氣，決定的事怕是沒有回旋的余地，放林虔離開已是無奈，又豈能愿意迎娶林渡。
不知什么時候，外面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此事，只有林渡開口才能解決。
雨打屋檐，林渡伸手接住了那滴自高空墜落的水滴，“差不多時候了。”
習秋立于右側后方，“姑娘說什么？”
那日后，習秋便覺得姑娘老是說些聽不懂的。
“姑娘，夜深了，回去休息吧。”
林渡笑了笑，齊維出現在長廊那頭。
雨水打濕了他的雙鬢，順著頷骨留下來，有些無措地站在那兒，一看就知道是著急跑過來的。
林渡看他的樣子，趕緊從那頭快步走過來，抬手正要用自己的帕子給他擦拭臉上的雨水。
林渡的帕子剛要碰到他的面龐，齊維不自然地往后退了一步，“七姑娘自重。”
“自重？”
這二字劈頭蓋臉朝林渡席卷而來，有如霹靂。
“此事，是我連累七姑娘了，還請姑娘原諒。”
齊維保持著距離，林渡心中有些涼意：“如何是你連累？”
“是我與...是我，我未能料理妥當。”
“你來可是有話說？”
林渡聽出了齊維的意思，但還是躲閃著。
“我知道七姑娘也不愿意嫁我，所以，還請七姑娘，與令尊稟明。”
齊維說到這里，臉上有點抱歉的神色。
林渡還是聽到了不愿意聽的話，還要裝作不在乎的模樣。
“你說的不錯，我也不愿意嫁你，但就如父親所說，你不娶我，難平悠悠眾口。”
齊維情緒有些激動，“那...那也好辦，現在外頭本就在說與我定了親的是七姑娘，只說，只說這親事作罷了便是，這便能都擇干凈。”
林渡聽到“作罷”二字輕描淡寫地從他嘴里說出來，猛然抬頭。
齊維說到這里，也自覺失言，“對外只管說是林家看我行事荒唐，不愿嫁女。”
林渡沒猜到齊維情愫深已至此，情愿自己被世人恥笑，也不愿......
“我只是個庶女，若說我與你退親，你就真的成了...乃至整個伯爵府，都會淪為笑柄。”
林渡與他說了種種利害關系，齊維心中卻如明鏡一般，“我知道。”
此時齊維雙眼無神，牽線木偶一般。
“我也不止為了自己，你嫁給我非你本愿，同樣也為你。”
林渡狠狠地壓著情緒，“我會向父親說的。”
齊維深鞠一躬，以表謝意。
林渡看著他離開，心里卻暗暗下了決心。
林渡朝父親書房走來，見著劉聰正從里面出來，走近一看，林相坐在椅上，愁顏不展，“父親，還是沒有姐姐的消息嗎？”
林相見林渡進來，才勉強打起一點神氣，“引容來了。”
見父親如此，“女兒來，是有話同父親說。”
林相點了點頭，示意她繼續說。
“伯爵公子來找過我了。”
林渡將齊維的話轉述了一遍。
“這事兒，確實咱們家不占理兒，但如果真像齊家公子說的那樣處理，他家老爺怕是不會愿意。”
林渡聽了半晌不說話，失望，涌上心頭的失望。
林相看女兒的樣子，補充道：“這事兒啊，也委屈了你了。若是齊家老爺同意這樣，倒也是好事兒。”
林渡點點頭，她不怪父親從來不了解自己心中所想，只是在這種時候，他果然先想到的不是自己。
“這樣，明日我再去齊家，看看他家老爺的意思。”
林渡與父親寒暄了幾句便退下了。
路上，林渡見司冀似乎有話說，但又不開口。
“你可是要問我為什么要遂了他的意？”
司冀有些怯，“沒事兒，你就當做什么都不知道。”
“姑娘既想嫁給伯爵公子，為何又要來同老爺說這些？”
林渡若有所思，也不知是對誰說：“這改變不了什么，而且啊，一生這么長，不能只顧眼下這一步。”
林渡這些日子宛如變了個樣兒。
齊維回家便和父親說了，齊宏盛怒。
“你成什么樣子！這般行事，是要將我整個伯爵府都送給天下人恥笑！”
齊宏訓斥著，胡子都有些顫抖，齊維也毫不退讓，“這事兒就這么定了，要娶，您自己娶吧。”
“你再給我說一遍！”
齊宏指著齊維怒呵，“一個庶女與你退婚？你說得出口！”
齊維剛要還嘴，見齊宏捂著胸口，表情有些猙獰，“齊大人？”
齊宏猛然一口獻血噴泄而出，染紅了齊維的衣襟，“齊大人？”
見齊宏好像暈過去了，“父親！父親！”
“來人啊！”
手忙腳亂。
齊維站在父親臥房外頭，雙手鮮血，不知所措，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雙手，竟有些戰栗，眼眶有些泛紅，張了嘴卻說不出話來。
郎中一出來，齊維便立刻撲上前，抓住那郎中的手，“我父親如何？”
“公子寬心，令尊并無大礙，只是多日郁結于內，今又怒火攻心，這樣，我開幾帖藥，還有切記，不可再動肝火了。”
齊維眼里閃爍著，聽了這話，連連點頭，眨眼的那一瞬間，星辰大海全都消失殆盡。
齊維安慰著母親。
“維兒，以后可不能和你父親頂嘴了。”
“知道了，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