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光之下，二人，一馬，一柄劍，從遠處緩緩而來。
“前邊就是百里了，這些年，我們家常年駐軍在外，在這里有不少朋友，就可以落腳了。”
李承翊對身前的林虔說道，遠遠瞧見了百里的城門，李承翊下馬牽著踏雪朝這邊走來。
百里是邊境之地，地處北邊，臨城便是陳關，百里地界小，人煙卻繁密，隔著一扇城門，就感受到里頭的百姓安居，萬民樂業。
城門的守軍看到李承翊便一眼認了出來，林虔剛要拉著李承翊趕緊走，“無事。”
“李將軍，城守大人等候多時了。”
林虔與李承翊相視一笑，“駕。”
踏雪聽了主人的號令便繼續向城里走來。
向城守府去的路上，路過了一條集市。
那魚販子攤上只有一只竹簍子，而無人看著，倒是有些奇怪，“那攤子上怎么沒有人看著啊？”
林虔坐在馬背上有些疑惑，“百里是個小城，街里街坊大都認識，都是鄰居們的攤子，拿了魚，將銅板放入那竹簍里就行，也不止這一家，再往前走，什么果鋪啊，酒肆啊，都是這樣的。”
李承翊如數家珍般同林虔說著，林虔眼前也如同展開了一幅和諧的畫卷，點了點頭。
“你同這里的城守認識？”
林虔忽然想起還沒問過李承翊為何來此。
“對，我管他叫三叔，駐軍在北地時，與他有些交情。”
李承翊輕描淡寫，林虔便也暫且只當是他說的這樣。
“承翊！”
人未至聲先到，一個年過半百，心寬體胖的半百男人從城守府里走了出來。
“喲，終于不是一個人來了啊，終于把媳婦兒帶來了你小子！”
那男人看到馬背上的林虔就脫口而出。
林虔也不羞臊，跳下馬來，“三叔好！”
“哎你好你好。”
那男人熱絡地同林虔打招呼。
倒是李承翊有些不好意思，“三叔還是這么沒正形兒。”
李承翊翻了他一個白眼就直接進府，“我一聽說你離京了，就知道你要來投奔我！”
三叔碎碎念著。
“誒你怎么知道我離京了？”
李承翊擔心消息走漏，有損林虔清譽，因此聽到這個消息有些吃驚。
本是想他二人這一走，林相顧及女兒名聲必定不會聲張，李家也是如此，不想消息竟都傳到這兒了。
“你們這一路上是從深山里來的嘛...好幾日前我就聽到消息了，這個漂亮的姑娘是相府的六姑娘吧？”
李承翊訝于他知道的，“不錯。”
“那日京中探子傳書說，你離京來北地，六姑娘呢，是去乾平老家了，不知后來為何，又說是同你一塊兒來了北地。”
“同我一起？”
李承翊一臉不敢相信，“對，不是早就許給你了嗎，你干嘛一臉驚訝！”
李承翊與林虔不約而同看向對方，眉間隱隱有些擔憂。
三叔挑了挑眉看他二人的樣子，摸著胡須說：“我說你也是啊，有人家的人了，上回來我這兒，還讓我幫你找姑娘...”
沒等三叔說完，李承翊佯裝掄起的拳頭就讓他住了嘴，“咳咳，咳咳...這天氣有點兒冷啊...”
緊接著林虔的拳頭也讓李承翊住了嘴，“是嗎，李承翊？還有這回事兒？”
李承翊偷偷小瞥了林虔一眼，擠出一副心虛的表情，見林虔真有些慍色，“三叔你別同她頑笑。”
三叔就像“奸計得逞”一般，笑得前胸后背，“六姑娘真是不禁逗。”
三叔就像個小老頭兒，過著鄉間農家的逍散日子，百里這小城，確實宛如世外桃源。
“六姑娘家這次也是好事成雙啊，聽說，令妹也許了人家。”
林虔有些驚訝，聽到自己已很是意料之外，“不知，是許給了哪家？”
三叔沒想到林虔不知道，“六姑娘還不知道？聽說是榮昌伯爵府的伯爵公子吧。”
林虔眼中閃過一瞬間的隕落，不是為林渡，不是為齊維，而是為自己的歉疚，和兩個失意人的往后余生。
李承翊看了她一眼，“是嗎。”
夜幕降臨，百里的景色別具一格。
到了晚上，街邊攤子上更是沒有一個人了，連飯館里頭的廚子都沒有了，全都聚在夜市上。
“今日是月圓。”
舞獅隊在夜市中央躍動著，圍成圈的人們歡愉快活。
李承翊拉著林虔，把整個夜市都逛遍了。
最后停在花燈橋邊。
林虔蹲下身來捧起一盞百色荷花燈，見她喜歡，李承翊便向竹簍里放了幾個銅板。
二人走回到上游，涼河發源自山間，流過了百里的川山，向陳關徐徐而去，水波平穩，尤其是城里這段。
花燈脫于媛女之手，在漣漪里向下游飄去。
百里的習俗，月半放燈，若是在燈還未滅時，飄過遠處下游的橋，寓意平安順遂。
李承翊瞧了一眼，燈里的燈油倒也多，大都能飄到那頭，圖個心安罷了。
林虔倒是來了興致，拿香燭點了燈，雙手托著輕輕放入河中。
那百色花燈順著河流漸漸而下，平靜。
林虔看著那花燈平穩地往橋下飄去，心中一陣安穩，突然！
那花燈被石子砸到，有些偏離了軌道。
李承翊愕然抬頭，瞧見那邊一個男孩兒，調皮的模樣倒也知道自己闖了禍了，那男孩兒低頭不語，李承翊生氣地正要朝那邊走，剛抬腿卻被林虔扯住了衣角，“二哥哥真是幼稚，不過是個花燈罷了，干嘛同小孩兒計較。”
聽林虔這樣說，李承翊也只能算了，“小孩兒！下次可不能這樣了！”
那男孩兒趕緊點點頭，逃離虎口似的拔腿就跑。
倒把林虔看笑了。
“咱們走吧。”
林虔也不去看那花燈飄向哪里了，倒是李承翊回頭了好多次。
夜市結束，二人走進路邊的酒館，“還沒吃飯呢。”
林虔翻著菜單，卻不如在京都時那么開心。
“在想什么？”
李承翊給林虔斟了一杯清茶，“隨便上點兒吧。”
那小二又看向李承翊，李承翊點了點頭。
菜剛上，李承翊便找了個由頭，出去了。
“一會兒吃完了，就先回三叔那兒。”
林虔沒叫住他，也不知他往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