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方此生有一個夢想:娶一房嬌妻,小鳥依人些;生一堆子女,滿滿當當點。
基本上都實現了,就是在嬌妻一途上,有點偏差。
這日小老九抱著孫女臨煙回來探望,坐在他腿旁聽他說著大寨里的來來往往,這時忽然問,“爹爹,你與娘親是如何認識的?”
素方一愣,“我與她嘛?本就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
“咦,爹爹你從小就被娘親綁定了啊。”
綁定?嗯,好像也差不離。
素方兒時不太會說話,有些內向,也有點沉默,平常總是因為鳳族族長之子的身份反倒容易受到排擠,大家都不太愛與他玩,有時候還喜歡做點惡作劇。
為什么就敢欺負他,大概就與他絕對不會告訴族長有關。
有回他坐在花海里一個人默默流淚的時候,就見個虎頭虎腦的丫頭撥開鳳凰花的長葉,大聲問:“你怎么哭了?”
素方連忙擦干眼淚,“沒事,沒事。”
“哦,我知道了,一定是他們欺負你了對不對?”丫頭叉腰,逆光之下讓素方產生了,她很高大的感覺。
“沒有。”
忽然他的頭狠狠的被揍了下,“有就是有,有這功夫不如想想如何整治他們!”
“可是……”
丫頭的眼睛一瞪,“可是什么?被欺負了難道就自己窩在這里哭?沒骨氣,窩囊!”
“不是。”素方畏畏縮縮的囁嚅了下唇,問:“只是……你是誰……?”
這丫頭愣了一下,更是虎虎生威的瞪了過來,“我不過就是與你一起上課,坐在最后的那個總是被師傅罵的桑悌,記住!”
素方這才知曉這丫頭是誰,原來就是從龍族被驅逐回來的靈鳳家的長女,正因為身家不太好,加上性情比較頑劣,所以也沒什么朋友。
桑悌見他愣著不說話,很是生氣的瞪了他一眼,自己一個人轉身跑了。
后來去學堂上課的時候,素方見到了桑悌,她果然坐在最后一個,面色冷冷的托腮看著不遠處的大寨,他訕訕的想要上去打個招呼,卻被涼涼的盯了回去,膽戰心驚的坐回原位,心說這姑娘好大的脾氣。
一堂課說的諸人昏昏欲睡,素方也不例外。
下了課堂,眾人一涌而散,師傅特意將素方留了下來,開了個小灶。大概因為他是族長之子,說不準便是未來的鳳族儲君。
待得素方出了課堂,走到花海的時候,已是暮鼓時分,身后忽然一陣沖撞,將他狠狠的撞倒在地。
一群孩子倏然從草叢中冒了出來,皆在身后大聲的笑著。
素方揉著腦袋,悶不吭聲的起身,繼續朝著前面走著。
正走到半路,卻聽見一陣摧枯拉朽的聲音,回頭卻看見桑悌手中不知道掐著什么決,居然冒出無數火頭,沖向了欺負自己的孩子群里。
那些小孩哪里會有這等法力,就連素方自己,此時也不過堪堪,目瞪口呆的看著,忽然喊了聲:“桑悌,別傷他們!”
桑悌哪里會是肆意傷人,她只是為了懲戒下他們,不意就收了手,落下空中,拍了拍手俏皮的看了看素方,不理他繼續朝前走。
“桑悌桑悌你等等!”
“誰等你,自己追上來。”
從那日起,桑悌素方才真正的結識,桑悌儼然成了這幫小子的領頭人,指哪里打哪里,只要桑悌在,再沒有人敢欺負素方。
“那那時候,爹爹你就將娘放在心里了么?”洛棲好奇的問。
素方望天,“自然沒有,爹爹那時候是將你娘當好兄弟的。”
不僅僅是如今,桑悌還是素方的救命恩人。
那日正是下學后,可是桑悌素方都沒有回來,整個鳳族傾巢出動,就為了尋找這兩個走失的孩子。直到很晚的時候,有飛在半空中的,有打著火把找的,有高聲喊的,就是沒有人發現他二人的蹤跡。
很久以后,老族長回憶起那幕,都有些熱淚盈眶。
“是悌兒救了方兒啊……要是沒有悌兒,方兒早就沒命了啊。”
原來素方當日又被開小灶,很晚才回,桑悌因為比較擔心他害怕夜路,所以一直坐在外面等著。結果卻在路上遇見了妖獸襲擊,兩個人當時法力都不夠強大,雙雙被擊下山崖。
明明傷的也很重,但桑悌卻醒了過來,咬著牙背上素方,一點一點的爬回了王母山。
當他二人出現在鳳凰大寨前的花海時候,看見眾多焦急面容的族人時候,桑悌才松了口氣,徹底的暈了過去。
“從那時候起,你爹就想著,不論以后怎樣,都要好好待你娘。”
洛棲抿嘴笑,“那豈不就是愛咯?明明娘都那么明顯了,為了你連命都不要,時時刻刻的替你想著。”
素方紅了老臉,“那時候哪里知曉。你也知道你爹比較遲鈍。”
“那后來呢?后來呢?”
二百年后,素方終于長成個英俊兒郎,至少外表上也看著沒那么懦弱,還是有不少旁系鳳族的女兒家看上這個未來可能成為鳳族儲君的人。
當時素方的弟弟素節也已經降生,性情冷淡,不愛與人結交,而鳳九胎的剩余七個,都是女娃,所以大家基本上都將賭注放在了素方身上。
素方的壓力很大。其實他倒并不是很在意當族長,說到底他更看重自己的弟弟素節的才華。
只是那時候開始,就不斷的有女兒家對自己拋來繡球,也讓素方一時間陷入無力應對的狀態。
有日桑悌約他出去,吞吞吐吐的問:“聽說,你爹爹要給你尋覓合適的女子……”
素方撓頭,很是苦惱,“對啊,只是不知何時要辦事,但是他倒是挺著急的,一定要找個合適的。”
“那你心里……有沒有……”
素方茫然的看她,“啊?說到這個……往年也沒有注意過誰家女子比較漂亮,我倒是聽說煙鳳家的三姑娘越發標致,還慫恿爹爹要不要去說說……”
話未落音,他就呆住。
大概這是素方第一回見桑悌眼中打轉著的眼淚,一時間居然不知道如何說話。
“素方!我恨你!”桑悌猛然跺腳,朝著回路去了,任素方在后頭不停的喊,都不理會。
任素方撓破頭,也不知曉桑悌對自己是有情意啊,他一直以為二人生死之交,也是情義萬千。
意與義,一字不同,差別千里。
桑悌的房間,在大寨的最偏遠處,要走好遠才能到。
他站在桑悌門前,不停的拍著門,只是這從來都孤苦的女子,哪里能理會他,只說著:“以后不要再來找我了,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
靈鳳因為自己所行偏差,所以大寨里的人也不太喜愛她,自靈鳳一千歲的時候自己撒手走了,留了桑悌一人在此。別看她平日里有多堅強,其實也有多脆弱。
素方說:“你告訴我怎么回事,我改還不成么?”
“改什么?什么都不用改。”桑悌冷冷的回答了一句,就是不肯再理會他了。
直到一日,鳳族龍族聯姻,要從鳳族里挑出適婚女子,送往龍族與一直身體不太好的龍三子為妻。
這時間里,誰也不大愿意去,還是桑悌自告奮勇的站了出來,只說自己愿意去。
此話傳到素方耳朵里,小心肝頓時碎成了好幾瓣。
他突然悟了,為什么一直以來都意識不到自己喜歡的是桑悌的事情,正是因為他從來都認為二人是屬于彼此的,不會分開的。只有在這一刻,如果她忽然離開自己,去往別的地方,他才感覺到人生灰暗,前塵盡無。
桑悌,哪里也不能去,她必須是自己的。
或者這是素方平生第一次涌起的萬丈勇氣,就是為了將桑悌要回來。
他跪在了自己老族長爹爹面前,只懇求爹爹別將桑悌嫁到龍族,因為自己想要娶她。
“混賬!混賬東西!”老族長險些沒將素方揍死,給了幾大杖后,關在了房內,不讓出門。
“為什么桑悌不行!”素方撞著門,大聲喊著。
老族長站在外頭回答:“怪只怪她,出身不好……”
素方跌坐在地。
他以為他至少可以別讓桑悌嫁往他方,卻哪里知道,在自己的爹爹心里,即便桑悌對自己有救命之恩,卻始終是那個朝三暮四始亂終棄的靈鳳之女。
不是,桑悌絕對不是那種人。
她是為了自己連命都不要的人啊。
他推搡的捶了下門,自己也覺著十分憋屈的哭了出來。
很早前很早前,桑悌說過,不許再在別人面前哭,只許在我面前哭。
很早前很早前,桑悌說過,再也不會有人欺負你,誰要是敢,就踩著我過。
很早前很早前,桑悌還說過,若你將來也不堅強,沒關系,一切有我。
一切有我。
她總是這樣,以至于他的生命里,早已將其深深刻入,不能放。
昏昏沉沉的不知睡了多久,突然聽見一聲輕響,鎖著自己的門忽然被撬了開來,從外頭露出了張巧笑嫣然的臉,月光拂照,眉眼宛然,素方瞪著大膽妄為的桑悌,剛要說話,卻被其按住了嘴。
“桑……?”
“不許說話!”桑悌低聲唬了句,“我要走,你與我走不走?”
素方一聽,這不是來邀自己私奔的么?忙慌點頭不顧其他,“走!”
桑悌笑了,真心的笑了,素方說那日的桑悌真是美到了自己心里,甜蜜的感覺就一點一滴的滲入了體內。
這夜,鳳族族長長子素方被靈鳳之女桑悌拐走。
一年后,桑悌挺著肚子站在鳳凰大寨外,直言問老族長要不要自己回去。
一年零三月,桑悌素方在鳳凰大寨舉行大婚,自此后,悍妻之位,再不能動搖。
說話間,頭頂忽然被狠狠敲了下,桑悌捋著袖子說:“說誰悍妻呢?”
“不不,是我最寶貝的娘子。”素方一把抱住桑悌的腰,也不顧洛棲在,輕輕起身吻了下桑悌的唇,“我的娘子是世上最愛我的人,對吧?”
桑悌頓時紅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