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作孽,尤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這一日,嚴道(地名),潘仁美軍營主帳。潘仁美滿臉微笑的看著帳中的眾將,摸了摸胡須,問道:“不知各位弟兄,跟著潘某多久了?”
一人道:“大帥,我在您還是朗州團練使的時候就跟著您,跟著太祖爺,一起南征北討,滅南漢,滅南唐,算來已經有八個年頭了?!?p> “哈哈哈,小李,想不到一轉眼,你已經跟隨大帥了八年,真是時間飛逝,滄海桑田,想當年大帥出任陜州監軍的時候,我就已經是大帥手下的一員小卒,想來得有二十多年了吧。”
“還有我…”
“還有我…”
潘仁美壓了壓手,道:“眾位兄弟都是跟隨潘某多年的,都是生死弟兄,敢問這些年,官家對我們如何?”
一人會意,道:“哼!大宋一向重文輕武,我們這么多年,血里來,火里去,為大宋立下了赫赫戰功,而你們知道朝廷上面的人是怎么看我們的嗎?武夫!就是武夫,一群粗敝下賤,沒有文化,沒有禮儀,只知道動刀動槍,喊打喊殺的武夫?!?p> 另一個人接著道:“不錯!上次一個七品文官,居然叫我一個五品的武將給他下跪行禮,還說什么只要是進士出身的人,哪怕只有九品,我也要跪下行禮,我草他姥姥,老子上刀山下火海的時候,他媽還沒出生呢!讀了幾年書而已,就敢看不起老子,我去他媽的!”
見眾將說的差不多了,潘仁美道:“眾兄弟說的不錯!就是這些微薄的功名,這些他們看不起的功名,都是我等上刀山下油鍋,死人堆里爬出來不知道多少回,才得到的!到頭來,卻被些個讀了點屁書的文人羞辱,真是可忍孰不可忍!所以本將決定,效仿黨項人,割地稱主,不求天下無敵,只求無人敢欺!”
隨著潘仁美的一句話,大帳之中鴉雀無聲,落針可聞。良久之后,終于有一個人道:“潘仁美,我等雖然遭受不公,但是我等乃大宋子民,月食俸祿,你要做此亂臣賊子的事,我絕對…”
話音未落,只聽得“噗!”的一聲,一人從他的背后,一刀捅穿他的身體,他轉頭過去,看著這個曾經的袍澤兄弟,此刻竟然如此面目猙獰,他嘴角流血,說不出話,最終倒在地上死去。只聽得那人冷冷的道:“敢質疑大帥的命令,死!”
“嘶!”眾將倒吸了一口冷氣,今天的事兒不表明態度,怕是走不出這中軍大帳了。正是此時,那個跟了潘仁美八年的小李,單膝跪地,道:“李敢,愿為大帥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有了第一個人開口,眾將也紛紛反應過來,跪地道:“愿為大帥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潘仁美一摸胡須,道:“眾兄弟請起,從今以后,我們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共同干一番大事業?!?p> “喏!謹遵大帥命令!”
這個時候有一個人輕輕問道:“可是大帥,我等有個疑惑,就是我們的家小都在汴京,這可如何是好?”
又一人道:“是啊大帥,我是愿意跟隨您啊,可是我家上有父母,中有妻妾,下有子女,這些該怎么辦??!”
潘仁美道:“眾兄弟無須著急,這個我早有解決的辦法!”
“不知大帥有何辦法?”
潘仁美道:“現在大宋最怕什么?”
眾將想了一下,道:“大宋連番大戰,最需要時間來休養生息,最怕打仗!”
潘仁美道:“不錯!正因為大宋最怕打仗,所以我們偏偏要和他打,迫使他讓步,到時候乖乖的把家人送給我們?!?p> 一人道:“萬一打起仗來,累及家小,又該如何?”
潘仁美道:“第一,我們可以效仿黨項人,只要不明著反大宋,不撕破臉皮,以大宋朝堂上那群傻瓜的行徑,到時候稍微運作,他們不但不會加害我們的家人,還會給我們送過來。第二,我軍有十萬人馬,占據成都府全境,扼守其險要,以拒宋軍,自保完全沒有問題,宋軍打仗無望,自然會允許我等割土稱王,最差也會給個節度使。第三,我們可以背靠吐蕃,吐蕃兵多將廣,就是大宋也不敢攖其鋒芒,我和吐蕃早已談妥,將結成兄弟之邦?!?p> 李敢冷笑道:“大帥說的極是,以大宋那些傻瓜,只要咱們還打著大宋的旗號,他們就會顧及顏面,如果只是幾萬人來攻,根本休想動搖我成都基業,如果出動的人多了,我們一樣可以向吐蕃救援。到時候大宋打不過我們,自然會來討好我們,不但能將我們的家小還過來,還會有各種賞賜呢,呵呵!”
“李將軍所言極是,老子反了大宋了。”
潘仁美笑道:“說錯了,不是反大宋,而是成為大宋的藩邦,替大宋鎮守成都府?!?p> “對對,就是這樣!”
正在這時,斥候來報,道:“雅州急報!前日正午,楊延玨火燒雅州,扎西多杰及七萬大軍,全軍覆沒,昨日夜里,楊延玨率軍攻破丹巴大營,大相遲摩云,邏些城節度使身死,吐蕃大軍已經退兵!”
一人道:“??!這,這怎么可能,他楊延玨是天神下凡不成,不然怎么以一萬不到的兵力,全殲吐蕃七萬大軍!”
另一人道:“何止??!他之前成都城外還全殲了三萬,而且還破了吐蕃大營,殺了吐蕃大相,三戰三捷,硬生生的以一萬人不到,打退了吐蕃三十萬大軍,簡直不可思議??!”
說到此處,眾將都感嘆萬分,剛才還說要依靠吐蕃,轉眼之間,吐蕃大軍土崩瓦解,再加上眾將本來就對潘仁美自立心中頗有微詞,只是不敢表現出來而已,現在一聽到這楊延玨如此勇猛,對潘仁美的信心再一次動搖了。
潘仁美哪里不知道眾將的心思,這是人之常情,之所以人家跟著自己賣命,自然為了好的前程的,如果明知前方是一條死路,哪還有人跟著他?所以潘仁美現在必須給眾將,也是給自己一個定心丸。
于是,潘仁美決定用楊延玨的人頭,重振軍心,道:“楊延玨統兵能力頗強,現在更是連勝吐蕃,是我一統成都府的絆腳石,是我軍心腹大患,本帥決定親自率軍去殺了楊延玨,以向上天表示我軍獨立,乃是上承天意,下順民心,如果妄想對抗我軍,這楊延玨就是他們的下場。”說罷,盡起十萬大軍,兵分三路分別向雅州,丹巴一帶殺來,潘仁美親自統帥五萬大軍,晉升李敢為帳前大將,浩浩蕩蕩,如同地毯一般向楊延玨包圍而去。
話分兩頭說,這一日楊家軍吃飽喝足,整頓兵馬,此時尚有五百之眾。這時斥候來報,說潘仁美兵分三路,向楊家軍攻來,左路二萬人直奔雅州,右路三萬人守衛嚴道,斷楊家軍后路,而潘仁美親率五萬人準備渡過大渡河,直奔丹巴而來。
所謂人多力量大,大渡河上,地勢平坦,水流平穩之處,在潘家軍眾人協作中,迅速建起一座浮橋??粗@座浮橋,潘仁美冷笑一聲,道:“楊延玨,你死定了!”
誰知此時,楊家軍居然出現在浮橋的對面,隨著楊延玨的出現,潘仁美雙目一凝,道:“楊七郎,你還敢出現,不怕死嗎?”
楊延玨道:“代國公說的什么話,我們乃是友軍,都是大宋的軍隊,難道還能自相殘殺不成?”
潘仁美哈哈大笑,道:“哈哈哈,什么大宋的軍隊,這里潘家的軍隊,是我成都府的衛隊,將來也是我蜀王的衛隊!”
楊延玨對著身后,道:“呵呵!蜀王,你們看他連名字都想好了,簡直是可笑至極??上н@有史以來的蜀王,基本都碌碌無為,安死成都,看到潘將軍已無當年的雄心壯志了?!?p> 潘仁美不想跟楊延玨廢話了,大手一揮,眾軍準備一齊沖上去,將楊延玨撕成碎片。正在此時,突生異變,一把斬馬刀架在了潘仁美的脖子上。
潘仁美失聲叫道:“李敢,竟然是你!”
李敢冷笑一聲,喝道:“就是我!所有人放下武器,不然我殺了他!”言罷,潘家軍士卒看了看潘仁美,果斷的丟掉了武器,其實他們只是最普通的士卒,當兵只為一天兩餐,每月餉錢而已。
“我,我對你不薄,你為何背叛我!”
李敢道:“哼!潘仁美你枉為一軍之帥,你鼠目寸光,妄想割地為王,雖然現在大宋管不了你,不過久后必亡。還有你枉顧袍澤情義,周斌哪里說錯了,但就為了一句話,你卻狠心下毒手,我李敢頂天立地,又豈能與你這種無恥之徒為伍?!?p> 這時,楊延玨已經走到了潘仁美的面前,拱手道:“李將軍高義,延玨深感佩服!”
李敢道:“駙馬爺只有一萬兵馬,卻三敗吐蕃,殺敵十萬余,為我成都府百姓報了大仇,我李敢佩服的五體投地!”
楊延玨道:“李將軍高義,在延玨身處險境之時,伸出援手,真英雄也!”原來就在昨日,楊延玨收到李敢的來信,是李敢的親信,爬過繩索橋送來的。信中約定在今日此地相會,他會擒下潘仁美,奪其兵權并交給延玨。
潘仁美道:“李敢!你這個叛徒,當年我對你有救命之恩,南漢之戰,我用后背替你擋了致命一刀,至今刮風下雨,仍舊隱隱作痛,你就是這樣回報我的嗎?”
李敢道:“潘仁美,你縱容吐蕃軍為禍成都府,害死了多少百姓,大義面前,你的救命之恩只能算小義,我本欲殺你而后快,但是你對我有恩,我這個人恩怨分明,你走吧!”
一聽李敢要放人,小七第一個就不同意,道:“不行!怎么能放走潘仁美呢?這豈不是放虎歸山?”說罷,便要上前殺死潘仁美。
楊延玨一把拉住他,道:“讓潘仁美走,走過這座浮橋便是吐蕃人的地盤,下次再遇到,定斬不饒!”
小七道:“七哥!”
“別說了,放他走!”
潘仁美帶著幾十個親兵,在走到延玨身邊的那一刻,潘仁美嘆道:“楊業有子如此,太幸運了?!闭f罷,走過浮橋,投吐蕃去了。
李敢下拜道:“末將李敢,拜見節度使,末將放走了潘仁美,有罪,請節度使責罰,即使一死,也絕不皺眉。”
延玨將他扶起道:“李將軍為國為民,乃俠之大者,又何罪之有,接下來還需要靠李將軍平定這成都府,讓它再次成為天府之國!”
李敢拜道:“遵命!”
延玨道:“李敢,不必客氣,我們可是兄弟啊?!?p> 李敢哈哈一笑,道:“你這個兄弟,我認下了!”
“走!去成都城喝酒!”
李敢道:“好!”
潘仁美一走,潘家軍群龍無首,除了少數幾個死硬派被殺了之外,其余紛紛向楊延玨投誠,楊延玨沒有怪罪,依舊重用,令眾將心服不已,楊延玨讓李敢統領軍務,孔慶東統領政務,并飛馬向官家報捷。
而潘仁美只帶了幾十個親兵投吐蕃,并沒有得到重視,只是吐蕃和大宋邊境給了他一塊貧瘠之地,是為西代州,發展了三年后,西代州為之一新,高墻大城,經濟繁榮,而潘仁美則下令將西代州重歸大宋,官家大喜,復封其為代國公(潘仁美投吐蕃之后,原來的封賞被一擼到底),十年后辭世。
話分兩頭說,黨項方面,兩路大軍出夏州,一路是李繼捧率領攻保定,另一路是李繼遷率領攻綏德。保定縣在縣丞的指揮下,誓死的抵抗黨項人的進攻,已有二十日,二十日之間,縣丞不知向延安府的潘虎救援了多少次,可是潘虎始終不肯發兵,坐視保定和綏德淪落而無動于衷。
而早在三日之前,李繼遷已經攻破了綏德府,一破縣城,便縱兵燒殺搶掠,此刻的綏德早已是人間慘劇,哀嚎遍地。
保定縣丞此刻身上已有數處傷口,血早已將官袍盡染,他心知保定小城,兵力不足,若再沒有援軍,只怕要踏上綏德的后程。
縣丞此刻有悲痛,也有憤怒。悲痛他保定的一城百姓,到時候必然慘遭黨項人的蹂躪,憤怒的是延安府的潘虎,手中有兵有將卻不知守土抗敵,位高權重卻不知愛惜百姓。
終于,黨項人再一次攻上了城頭,哎,抵擋不住了,大勢已去。正在此時,異變突起,一波箭雨射在了黨項人的上方,將其死死的釘在城頭之上,哀嚎之聲,不絕于耳。
縣丞喜極而泣,援兵!援兵終于來啦!然后他兩眼一抹黑,全身失去了力氣,躺倒在地上,昏了過去。這幾日,隨著黨項軍的猛攻城池,他已經連續三天沒有合眼了。
楊延玨帶著成都府調來的八萬大軍,直奔保定而來,而黨項人只有一萬兵馬而已,八比一,這么富裕的仗楊延玨到是第一次打,打的真是一個輕松愉快。
先是一陣箭雨將上了城頭的黨項軍消滅掉,然后六郎和小七,一左一右,兩邊包抄,然后他的中軍出來收割,這完完全全是一場倒的屠殺,眾將士收割人頭,收的不亦樂乎!
只可惜李繼捧跑了,這個家伙倒真是聰明,一看到楊延玨的出現,便不顧一切,拍馬便走,想追都追不上,簡直是屬泥鰍的。
李繼捧這一跑,李繼遷又哪里敢多呆?要知道黨項人兵力有限,折損不起,保定城下丟的一萬人,已經夠李光儼心疼一陣子了,要不是時間太緊迫,楊延玨肯定會反攻過去,拿下夏州,再直搗興慶府。
延安府內,潘虎正在沐浴,而兩個美人正衣無寸縷的伺候著他。潘虎嘿嘿一笑,暗道黨項人果然會做事,攻破了綏德縣之后,不但送來了金銀珠寶,還送來了嬌羞美人。
管家潘成在門外道:“不好了,不好了!公子,出大事啦!”
潘虎怒道:“什么事,慌慌張張的!信不信掐死你!”說著披了衣裳便出來了。
潘成道:“少爺,是成都府老爺那邊出事了!”
潘虎不信,道:“我爹?他十萬大軍在手,他能出什么事?”他的想法也對,潘仁美乃是大宋名將,潘家軍戰斗力頗強,和吐蕃關系又好,又有十萬大軍在手,能出什么事?
潘成道:“吐蕃軍被楊延玨的一萬人馬,殺掉十萬,吐蕃大相死,大軍已退!老爺被手下李敢出賣,沒了兵權,只身投吐蕃去了!”
“什么,怎么會這樣?莫不是在騙我?”
潘成道:“哪里敢騙少爺?我們還是早點走,和老爺匯合去吧!”
潘虎道:“沒錯!得去和爹匯合,我此刻手里還有三萬大軍,以爹的本事,有機會翻盤的!”
“沒機會了!”楊延玨白衣如雪,手持長劍,氣質仙冷,一雙俊目看著潘虎,如同看著一個死人。
潘虎道:“楊延玨!這里可是潘府,你是來找死!來人??!來人!”
楊延玨冷冷的道:“不用喊了,他們在黃泉路上等著你!”說罷對旁邊的潘成一劍揮去,只見一道血光綻開,一道細小的血痕出現在他的脖子上,潘成捂著脖子,倒了下去。
潘虎一驚,道:“你竟然有如此劍法!我,我,我知道你是誰了!”潘虎亡魂大冒,開封府流傳著一個快劍殺神,殺了不知道有多少人,幾乎都是一劍封喉,甚至還包括了朝廷官員,比如那真定知府錢通。
又是一道血光而起,潘虎捂著脖子倒了下去,目光依舊驚恐的看著楊延玨。
只聽楊延玨緩緩的道:“你知道的太多了!”
至于兩個被搶來的美人,楊延玨給了她們兩條路,一是跟著他走,由他安排個親事嫁人。二是死。這自然不用選了,最后楊延玨將其嫁給了幽云的楊家士卒,這樣一來是嫁給自己士卒,二來遠在幽云,對他沒有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