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泊光跪叩問安，皇帝親自上前扶他起身。

　　“那便是平定同豐縣變民的火槍隊？”皇帝指著遠處列隊整齊的神機營兵士問。

　　“回陛下，正是?！?p>　　皇帝點點頭：“讓朕看看神機營的威風。”

　　陸泊光抱拳領旨，走向靶場，指揮火槍隊開始演練。

　　而虞凜跟著皇帝坐到了場外的半亭內。

　　神機營小隊的陣型其實套用的小三才陣，正兵在前，奇兵護衛兩翼，尾部策應。

　　不過在其中加入了火槍手，一槍下去的威力也確實不小。

　　攻守兼備，陣型靈活，若是在山陵丘壑地區，應該還算實用。

　　“朕以前怎么不知道，你對神機營還有些興趣？”皇帝看向虞凜。

　　虞凜愣了一下，沐嵐長公主替他答了：“皇兄，是我請他來的?！?p>　　皇帝看看長公主，又看看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沒有繼續追問。

　　陸泊光演示完畢，皇帝帶著眾人走下半亭，夸贊道：“陸卿果真是不世出的奇才，這新改制的火銃，比之從前，威力大增。”

　　“皇上折煞微臣了?！标懖垂獾皖^抱拳，“臣能為國效力，是依仗皇上的提拔。”

　　“陸卿太過自謙了。”

　　君臣互捧，其樂融融。

　　虞凜仿佛看到了太宗皇帝。

　　當年先帝做太子的時候，簡直不像太宗皇帝親生的。

　　老爺子把大兒子各種折騰，生氣了還喜歡罵太子，說他文不成武不就，一點兒也不像自己。

　　嚇得太子連夜寫了小三千字的告罪折子。

　　然后宮里就起了流言，說太子是已故的皇后從家仆處抱來的。

　　現在孫子這么像爺爺，兒子應該就也是親的。

　　“陸卿。”皇帝吩咐道，“把火銃給朕看看?！?p>　　陸泊光雙手捧著一只火銃，呈給了虞清晏。

　　這是單兵使用的手銃，比之大火銃輕便了很多，不知威力如何。

　　虞清晏抬手，“叭”的一聲，靶心已經被穿透。

　　“這是臣新制的，防水且長于威力，但所需材料貴重，換火藥也不是很方便。”陸泊光拱手。

　　也就是在實戰中，可用性不大。虞凜想。不過手銃能有這樣的威力，已經非常厲害了。

　　“能改進嗎？”虞清晏問道。

　　“臣會盡力?！?p>　　“朕問你能不能？”

　　“這……”陸泊光其實也不能打包票，但是既然是皇上問的，“能，臣今年必然改進，讓這手銃能用于實戰?！?p>　　虞凜覺得陸泊光這牛皮吹得有點大，今年就想把這玩意兒改好？

　　“朕給你六個月。”皇帝把玩著手銃，“辦好了有賞?！?p>　　陸泊光稍稍遲疑了一下，隨即躬身抱拳：“謹遵命?！?p>　　六個月？邊川剛剛歸附，虞清晏下半年難道……想在海東開戰？

　　虞凜盯著那手銃看，要是它換彈藥能便利些、用料能便宜些，確實能在實戰中增益不少。

　　可距太宗、先帝北征，才不過兩年；昭定元年，京兆又兵臨城下。現在就想著平定東南，是不是太著急了？

　　可能是虞凜盯著那手銃太久，皇帝問：“你也想試試？”

　　他確實很想。

　　“開火時要托住手腕，不然火藥會……”

　　陸泊光出言提醒，但他話音未落，虞凜就用極其標準的姿勢射中了靶子。

　　手腕麻了，而且沒有中靶心。

　　“是臣多慮了?！标懖垂庑χ笆?，目露贊許。

　　皇帝的眼里卻閃過一絲懷疑。

　　隨即他又恢復如常：“不彈琵琶曲，嘶風射虜塵。憐貴人颯爽。”

　　虞凜揉著手腕，沒注意大侄子有什么話外之音。

　　兵部衙門，季鴻升下了朝匆匆收拾了公文，就準備離開。

　　武選司的喬允恰巧過來，敲了門進去，卻見季侍郎已經換下了官服。

　　“大人，您這是……”喬允有些訝異。

　　“家中有事?！奔绝櫳S口扯了個謊，“信之現在前來，可是武選司有何要事？”

　　“倒也不是什么要事?！眴淘实?，“不過地方的一些日常調動罷了?！?p>　　“不會是東南一帶的調動吧？”季鴻升問，“如今海東武將的調動，可不是什么小事?！?p>　　喬允笑了笑：“大人公務繁忙，其實這事下官可以寫份呈文。”

　　“總不及當面說方便?！奔绝櫳肿亓税盖?，“你先將調動的情況同我講講吧?！?p>　　海東參將以下的武官調動，便是由武選司酌定，等喬允匯報完畢，季鴻升又改了一兩個人選，已經是大半個時辰之后了。

　　“勞煩大人。”喬允提議，“也快到用午飯的時候了，不若下官做東……”

　　“我這家中還有事，恐怕要辜負喬賢弟的美意了?！奔绝櫳竦鼐芙^了。

　　喬允也不再強求，拱手道：“恭送大人。”

　　季鴻升匆匆趕回了家，他昨個整夜都沒回去，而且今天早朝剛散，御前司就給他遞了張條子，說是唐指揮使留的。

　　唐玉讓他晚上再去趟畫樓。

　　馬叔見他風塵仆仆地回來，趕緊就要去燒水給大人洗漱更衣，季鴻升說：“叔，您先給我下盤餃子吧，換衣裳不趕忙?！?p>　　馬叔一聽，嘴里念叨著：“哎呀，大人怎么又忙得來不及吃飯了……”就進了廚房。

　　季鴻升往后院走去，妹妹果然在那邊看書。

　　他悄悄地靠近，從妹子身后忽的奪過書來，說道：“讓哥哥瞧瞧你在看什么?！?p>　　“呀！”季憐幽驚呼一聲，“哥哥還我！”

　　他雙手舉高，仰頭展開書封念道：“風箏記，為世間癡兒女……”

　　“哥哥！”季憐幽雙頰飛上兩抹紅，也不搶書了，背過身去，哼了一聲。

　　“好了好了。”他放下書，試探著拍妹妹的肩膀，“是哥哥的錯。”

　　季憐幽還是不理他。

　　季鴻升往后退了兩步，學著戲文里的腔調：“小生在此賠不是，望小姐多見諒~”

　　妹妹終于鼓著臉轉過身，看著他低頭躬身的樣子，捂住了嘴，卻還是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小姐大人有大量?！彼褧f還給了妹妹。

　　“哥，你昨晚去哪了？”季小姐收起書，“馬叔說你整個晚上都沒回來?！?p>　　“我和御前司一道兒辦事去了。”季鴻升自覺隱去了辦事的內容。

　　“御前司呀。”季憐幽睜大了眼睛，“是皇上交代給哥哥什么大事兒了吧？”

　　他搖頭：“就查個人，不是什么大事，今晚還得去，不能跟外頭說。”

　　“知道知道?！奔緫z幽乖覺道，“哥哥是回來換衣裳的嗎？我給你拿去?！?p>　　“就你貼心?！奔绝櫳π?，“對了，你那《風箏記》哪里來的？”

　　季憐幽歪歪腦袋：“我讓陸家哥哥給我買的?！?p>　　季鴻升無奈嘆氣，下回得告訴陸泊光這廝，不許給妹妹亂買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