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良還沒從大頭鬼的記憶里緩過來，呆呆地站在那里。
“張嘴，喏。”
蘇雪羽塞了一枚丹藥到周良嘴里，然后拿出手帕幫他擦掉了口邊的鮮血。
“麻煩你了。”周良苦笑一聲。
他為激起這孩童的痛苦回憶而有些歉疚。
服下丹藥后稍作調息，恢復得差不多時，大頭鬼也回到了正常的狀態。
它還是坐在水潭邊用細小的手撐著那顆大大的頭，仿佛把自己的迷惑都裝在了那顆頭里。
周良嘆息一聲，和蘇雪羽講了他剛剛看到的畫面。
自己的所見應該是從那個孩童，也就是大頭鬼生前從后往前回溯的。
那個最開始看到的女子，應該是孩童的繼母，對他很是兇厲。
而水面上的那具浮尸，就是他的生母。
那個神情萎靡痛苦的男子，大概是他的父親。
不知這孩子的死，究竟是無知地投入了水潭，還是和他的繼母有關。
蘇雪羽聽完，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我會盡快尋找讓他解脫的方法。”
周良把精鋼劍抽出：“或許...”
蘇雪羽搖搖頭：“他現在并不痛苦，他的執念只是停留在迷茫上。”
“沒必要讓他在最后的時刻感受到另外的傷害，這有可能造成別的異變。”
他沉吟道：“操縱死物和操縱鬼物有本質的區別，操縱鬼物其實是對生靈的褻瀆，因為他們還沒有真正地死去。”
蘇雪羽輕笑一聲：“確實是我莽撞了。”
“姐姐！”
這時，一個清亮的聲音響起，帶著少許意外。
周良循聲望去，看到一個眉目清秀的男孩從林子外進來。
他與蘇雪羽有六七分相像，穿著一身銀絲邊紫色勁裝。
蘇雪羽驚訝道：“你怎么來了？”，然后轉頭對周良說：“這是我弟弟蘇靈羽。”
蘇靈羽警惕地看了周良一眼：“他是誰？”
蘇雪羽笑道：“和你姐姐同宗的奇道長，你這是又來看望大頭鬼了？”
他走到大頭鬼旁邊，用手去摸，大頭鬼毫無反應。
“不是的，父親要去邊關了，大哥讓我來叫你回家里送行。”
“父親要去邊關？怎么這么突然！”
她訝異不僅因為此事的突然，還因為不合常理。
雖然蘇家主是寧郡的頭部強者，但守衛邊關，處理軍務，顯然不是他應該插手的。
如此情況，只能說明邊關確實告急，或者有恰好需要他的時候。
蘇靈羽又看了周良一眼，蘇雪羽了然，對周良道：“我得先回去了，有空再聯系。”
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周良若有所思。
在和蘇雪羽的閑聊中，他還是對蘇家的境況有所了解的。
蘇家主的父親蘇老爺子還健在，只是不理家事。
而蘇老太在生下蘇家主的第二個妹妹時難產而去，因此蘇雪羽并沒有堂兄弟，只有兩個哥哥和一個弟弟，說是家里最受寵的人也毫不為過。
而她的二哥，就是當初被蛇先生上身而死的那個蘇官差。
當然，像蘇王這種大家族，會有許多旁支一起經營家業，主家的作用就是大事做決策，而且每代都有強者坐鎮。
如果真的是邊關又出了什么事，也不會因為蘇家主一人而發生什么。
記得蘇雪羽提過所謂寶器的存在，蘇王兩家都有幾件收集而來的上古寶器，威能神秘莫測，或許是要借寶器一用。
周良一邊想著，一邊打算到太守府打探情況。
由于近來這幾日賣油人近乎消失無蹤，原本組建的小隊大都解散了，各司其職。
只有部分還會組織巡邏。
他到太守府前時，正好遇見了傷好痊愈的姚立。
姚立還有身邊兩人手里捧著一些卷宗，正要往府內走去。
“這是？”周良似乎忘記了姚立的傷是誰造成的，自然上去問道。
姚立平靜回應道：“隨我進去稟報太守大人就知道了。”
和之前拜見太守大人時不同，他不再悠哉悠哉，閑情逸致，而是坐在書房里，面前堆滿了卷宗，正細細翻閱。
見到幾人到來，趙太守忙問道：“整理好了嗎？有沒有問過周圍的人？”
姚立旁邊一人道：“回太守大人，整理好了，這七日內因病和年老而死者全郡城共七十六人，都已經問過其家屬鄰里，有六十八起都是病情突然惡化或者在睡夢中猝然離世的。”
這么多？周良暗自皺眉。
趙太守點點頭，顯然早有所料，追問道：“此一月中的呢？”
那人從懷中掏出一卷紙，將其展開。
紙上有兩張圖，一張畫著寧郡的主要街巷和鄰近村莊，都各自標注了一些數字和對應時日。
還有一張圖很是新穎，周良未曾見過這樣的形式。
圖上用墨水畫了奇怪形狀“L”，并且在橫向寫了時日，從月前標注到今日。
縱向上方寫了人數兩字，并且畫了許多豎條，右上方寫了一百八十七的字樣。
難道這些豎條代表不同時日死亡的人數嗎？...周良恍然。
這種圖樣顯然是府里通行的，其余人和太守都沒有露出驚訝神色。
太守看著那張圖，臉色有些低沉。
那些豎條越往右，高度越高，若將它們的頂端連成一條線，簡直像是甩上去的一撇。
這不正常，而且恐怕會越來越不正常...周良皺眉。
趙太守又看向姚立：“賣油人的統計好了嗎？”
姚立恭敬道：“回太守大人，統計好了。”
“自上月至今，共發現賣油人在我郡為非作歹者六十八，現已伏誅者五十。”
趙太守沉吟道：“剩下的十八只呢？”
姚立從送來的卷宗中抽出兩份：“這十八中有十二個被發現離奇地消失了，有的甚至是在傷人過程中消失的。”
另外一人點頭道：“有一個賣油人消失是我親眼所見，我趕到時，正好看到它突兀消失，就像從未存在過一般。”
姚立補充道：“若是畫成一張圖，怕與此圖類似。”
趙太守嘆息一聲：“我適才在看其他零星出現的鬼物的報告，也有這樣神秘消失的。”
周良心想，莫非有什么東西同時針對普通民眾和鬼物嗎？
難道針對的人都是將死或者已經有可能會死去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