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聽安由衷的敬佩自己,在這種身體狀況下,居然有了對院長大人發花癡的心思。不說別的,單看自己現在的慘樣,人家根本就是本著人道主義精神來關愛下屬來著。
言禹釗皺眉看著出現在面前的沈聽安。這個前幾天還生龍活虎的小姑娘,現在蒼白著一張臉,深一腳淺一腳的朝自己走來。
他拿過她的背包,問道,“還能走嗎?小區門口在修路,車沒有辦法開進來。我背你過去?”
沈聽安看著被他拿在手里的背包,眼前模糊成一片,感覺這一切都不太真實。她勉強撐起了一個笑臉,搖了搖頭。想象一下被背在背上的那個姿勢,非常容易發生某種不正常的腸道蠕動,如果真的在言禹釗的背上憋不住了,那還不如現在立時讓她升天好了。
到了醫院,沈聽安先被帶進了急診室后又轉入消化內科。初步診斷后,醫生讓她先去外面坐著,家屬留在這里等檢查單。
好吧,言禹釗此刻是她的家屬。
她一個人蜷縮著坐在診室門口的椅子上。因為一天都沒有進食,此時她感覺胃里反酸得厲害,嗓子眼也直冒酸水。
難道前世她和院長大人其實是一對得了絕癥的病友,然后都沒能從手術臺上下來,兩人的魂魄在投胎前一直都很不甘心。不然怎么解釋,他們兩只要碰在一起,就不是受傷就是生病,總跟醫院這么有緣份。她的腦洞總是在不合時宜的時候,開得很大。
言禹釗拿著醫生開的幾張檢查單出來了,他低頭仔細翻了翻后,對沈聽安說道,“先去驗血常規。”
雖然來醫院之前就早有準備,沈聽安的臉還是白了白。她從小就很怕打針抽血這種需要戳破皮肉的事情,小時候每次都要矯情個半天才肯醫生動手。但那時爸爸都會抱著她,讓她把頭轉過去,別看。媽媽多半也會在旁邊陪著,雖然不會像爸爸這樣溫柔的安慰她。但每次打完針,總會給她一件她想要很久的玩具。
可能那個時候,也不見得有多疼多害怕,只是覺得這樣被父母關注著的感覺很好。久而久之,竟真的怕了。
長大后的每次頭疼腦熱,沈聽安多數時候都是自己吃點藥扛扛就過去了,打針的次數屈指可數。如今,沒有爸爸了。她也終于知道對于媽媽來說,自己是恥辱般的存在。那些軟弱和敏感,都不再有盛放的載體。
坐在抽血化驗的窗口,沈聽安很淡定的將胳膊擼起伸給醫生。因為緊張她的脊背繃的筆直,牙齒也不受控制的將下嘴唇咬得發白。
察覺到她的異樣,言禹釗從后面伸手遮住了沈聽安的眼睛,“別看。”
眼上一片溫熱。他一靠近,沈聽安又聞到了那股熟悉味道。是他身上的氣味,如夜間的海風般清冽,讓她莫名的心安了許多。
所有檢查結果出來后,醫生診斷出沈聽安得的是急性腸胃炎,需要掛水并留在醫院觀察一夜。
言禹釗去辦理完住院手續回來。透過病房的窗戶,他看到了半躺在病床上的沈聽安。吊瓶已經掛上去了,她正向給她打針的護士道謝。
四周的光線已經昏暗下來,偌大的三人間病房,只有她一個人在。
看言禹釗進來,沈聽安沖他微笑了一下。她抬起手看了看針上粘著的膠布,努力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言院,今天真的麻煩您了。”她的喉嚨此時還是火燒火燎的,讓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低啞。
“你現在還不能吃東西。”言禹釗把棉簽沾濕了遞給她,“先把唇潤一潤。一會兒護士會把口服的補液鹽拿過來。”
“謝謝。”沈聽安接過棉簽,摁在自己已經脫皮的唇上摩擦著,“你還沒吃飯吧?真不好意思,沒想到耽誤你到這么晚。”
“其實我也沒想到,我的試用期會開始的,這么別開生面。”言禹釗冷不丁的來這么一句,語調平靜的就像是談論天氣一樣。
試用期...
那些到嘴邊的感謝話,被沈聽安硬生生的咽了下去。肯定沒人敢跟院長大人說,他其實很有講冷笑話的天賦。現在他這么一開口,把她剛剛醞釀出的情緒,一下子沖散的無影無蹤了。
言禹釗滿意的看著沈聽安詞窮的放下棉簽,再一點一點的滑進被子里,全然沒有了剛剛的低氣壓。
這時有護士推門進來,卻不是剛剛來打針的那位。她看起來要年長很多,應該是護士長級別的。
她走過來調了調沈聽安的點滴流速,邊問道,“15床,今晚家屬要申請陪床嗎?”
“額,不用了。”
“需要。”言禹釗跟她同時說道。
護士長奇怪得看了他們一眼,她不太懂得年輕人之間的彎彎繞繞,“現在難得有空的床位,你們快點商量好,一會要去護士站告訴給我們的交班護士。”
沈聽安聽他說出需要兩字的時候,愣住了。心里忽然冒出一句電視劇里的臺詞,“屬下何德何能,受大人如此照拂。”
清醒點沈聽安,院長大人只是在客氣,你自己也要識相點。
“言院,我看現在天都快黑了,讓你在醫院為我跑上跑下的,真的很不好意思。不然您先走吧,我現在一個人可以了。”
言禹釗看了看表:“你確定嗎?”
“嗯嗯,確定。言院慢走。”沈聽安從被子里伸出小手朝他揮了揮。
言禹釗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走出了病房。
等他走后,沈聽安才又小心的坐了起來。夜幕開始降臨,她朝四周看了看,現在終于只剩下她一個人。
就在這時,病房外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好像有一群人急哄哄的從她病房前經過。幾秒鐘后,嘈雜聲沒有了,外面又安靜下來。但沒過一會兒,外面又傳來病人發出的慘叫。
那叫聲在空蕩的走廊上回響著。沈聽安著實被嚇到了,她趕緊縮回被子里,并把頭也一并蒙住。她沒有在醫院過夜的經歷,不知道竟然會是這樣。
外面鬧過一陣之后,好像終于消停了。但沈聽安依然不敢從被子里出來,她的一只手緊緊摳住被子,祈禱著白天趕快到來。
就這樣過了幾分鐘,忽然沈聽安聽見了推門的聲音,她一個激靈的從被子里探出頭來。強壓著心慌,她厲聲喝問道,“誰!”
頭頂的白熾燈被打開,門口站著的是去而又復返言禹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