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地的敵軍尸體，在烈日下發出腐臭難聞的氣味，讓我想起了從開封把黃肖的尸體帶回京城的那一次旅途，只是這次的刺激感更加強烈。
無需太子下令，全軍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腳步。
大軍又繼續向北走了不到十里，斥候快馬來報，西北方向出現了交趾大軍，數量至少十萬人！
據曹將軍所言，敵軍只有不足八千人逃往北方，那身后的這十余萬敵軍想來應該是從歸順州東進，橫穿鎮安府而來的。
曹將軍來到中軍，詢問太子接下來是戰是避，畢竟大軍的主力都被裴楠帶走了，現在除了糧草輜重多，軍卒也就六萬余人，完全不是對手。
太子猶豫再三，最后決定向東北方暫避鋒芒。
......
大軍剛轉向東北方向，只聽見身后馬蹄陣陣，再回頭一看，卻是煙塵滾滾，浩浩蕩蕩地交趾軍正全速沖來，嘴里還叫嚷著些什么，看起來群情激憤。
大軍剛剛通過了交趾軍被焚毀的大營，想來這些追兵應該是順著馬蹄印一路追來的。
曹將軍指揮大軍原地轉身列陣，后軍變前軍，嚴陣以待。
這些新出現的交趾軍應該是本想著與駐扎在思城州北的另一路大軍會合的，沒成想到了之后只有一地狼藉。這么一想，似乎可以理解他們怒從何來了。
交趾軍疾馳而來，絲毫沒有章法戰術地開始沖陣。然而一方面曹將軍以逸待勞，再者戰術布置得當，任憑敵軍如何惱怒、勇猛，卻是無論如何也沒有辦法沖破防線。
交趾軍急匆匆地追擊而來的只有騎兵部隊，步兵在更遠處正在向這邊逐漸趕來。而我軍留下來的大部分都是步兵，騎兵則是都被裴楠帶走了。
騎兵見沖陣不成，就兜了個圈子，想辦法從兩翼尋找破綻，打算用自身機動性上的優勢打開局面。曹將軍布置的步兵戰陣被完全繞開，交趾騎兵從兩翼直襲中軍，雖然中軍的實力、數量較之后軍更強一籌，但是面對騎兵很顯然沒有什么有效的戰術，戰局近乎接近一面倒的屠殺。
曹將軍本想著轉身回援，但是交趾步兵已經近在咫尺，只能先與步兵交戰，暫時顧不上支援中軍。可這也并非長久之計，中軍一旦無法再戰，曹將軍就將會是腹背受敵的局面。
中軍將軍袁華是個五十多歲的老將軍，經驗還是有一些的，在亂局之中組織麾下逐漸向曹將軍方向靠過去。
我和楊巒正想要棄車而逃，卻是看到太子愣坐在車中，被幾十個交趾騎兵團團圍住，太子的身邊只有不足三十個軍卒護衛。估計是這幫交趾騎兵知道車上的多半是值錢的人頭，越來越多的騎兵在向這邊靠攏。
眼看中軍已經逐漸撤離到曹將軍的背后，來不及救援，我招呼楊巒一聲，從地上抄起戰死士兵的武器，驅馬向太子的乘輦沖了過去。
我從交趾騎兵的身后殺出，一個照面就劈落兩人。楊巒倒沒有與我一同殺敵，他縱身一躍，落在了太子車輦之上，貼身護衛太子安全。這小子倒是會挑活兒，挑了個又安全又顯眼的活兒。
不過也沒錯，畢竟他可能要長期留在太子身邊，我則是過段時間就會離開軍伍。
楊巒落在馬車上，與太子招呼了一聲就直接驅車向袁華將軍那邊逃去。我也無心戀戰，緊跟在馬車后面。馬車橫沖直撞，一路上沒有交趾騎兵敢阻攔，只敢遠遠地射幾支箭，也無法對車廂里的太子構成威脅。
我們再次回到了大軍之中，太子的蒼白的臉色稍有緩和。
太子之前身邊的護衛都并非騎兵，在我們逃出來的時候沒有跟上馬車的速度，被一群交趾騎兵踏成了爛泥。本來六萬人的軍隊，在交趾騎兵一輪沖殺之下陣亡接近一萬人，現在還能站著戰斗的也就三萬人，而曹將軍麾下的兩萬人還在于交趾多答七八萬的步兵交戰。也就是說，面對兩萬余人的騎兵，我們只能靠著一萬多的步兵來抗衡。
袁華將軍面色鐵青，現在能不能扭轉戰局就看他的排兵布陣了。
他擺出了和之前曹將軍抵擋騎兵沖陣的相同的步兵戰陣，果然敵軍不敢再輕舉妄動，雙方就這樣在戰場上僵持著。
我注意到之前的混戰之中有些無主的戰馬留在了戰場中間，我走到袁華將軍身邊，說道：“將軍，不如派些軍卒去把馬牽回來，咱們這邊可能沒什么大用，不過對于曹將軍那邊來說騎兵應該還是很有用處的吧？”
袁將軍搖了搖頭，嘆了口氣說道：“御史大人，你太天真了，且不說敵軍還有強攻勁弩，就單說比拼速度，也該是他們先接近這些散落的戰馬。”
袁將軍說起速度，讓我眼前一亮，咱們這有能賽過馬腿的啊，我笑道：“袁將軍您就只管支援一二即可，剩下的交給我來。”
我找到太子身邊的楊巒，把大概思路和他說了，問他敢不敢去闖一把，楊巒到底是年輕熱血，一口答應下來，在太子的注視下跟著我走到了陣前。
太子似乎有些被戰場的激變驚到了，還沒緩過神來，見楊巒離開身邊，太子張了張嘴，最后也沒說什么。
楊巒走到了陣前，深呼一口氣，健步如飛，眨眼間就到了離自己最近的戰馬旁，用刀尖輕輕捅了下馬肚子，戰馬受驚，向著戰陣狂奔而來，最后被軍卒制服。
敵軍注意到這個情況，一輪箭雨射向了楊巒，卻都被精妙的身法避了開，倒是楊巒身邊的幾匹戰馬遭了殃。
眼看楊巒就要把最后幾匹戰馬趕回陣地，敵軍終于坐不住了，一支十余人的小股騎兵沖出陣來，看架勢無論如何也不想讓楊巒全身而返。
事實證明，輕功再好也是跑不過馬匹的，騎兵很快接近了楊巒，楊巒果斷舍棄了剩下的幾匹戰馬，挑了個身邊最近的，翻身上馬，縱馬狂奔趕緊逃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