舔狗一聽招呼，“嘩啦”一聲從血河中抬起頭來，雖然沒泡腫，皮膚卻越發蒼白。
“我就知道娘子會哄我的！”
他從河中心飄游過來，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巴巴地望著她。
洪淵翻白眼，這自己找的臺階下，我給滿分。
忽有滾滾馬蹄聲傳來，震得地面震動起來，臨岸的水也像燒開了一般，咕咚咕咚冒著鈴鐺大小的水泡。
洪淵朝馬蹄聲來源望去，眸光漸漸冰冷。
當先一人，玄色甲衣，即使在陰間這少光的地方，也反射出迫人的光。那光并不耀眼，讓人想起遠古的青銅方尊，亦或是古老的編鐘，是內斂雄渾的光。
再配上刑祭那堅定，碾壓一切的眼神，又冷又颯。
身后萬千鐵騎，身穿的甲胄與刑祭想比，亮眼奪目一些。那冷冽的光，讓人想起出鞘的劍，凌厲中充滿殺機。
洪淵皺眉，不會什么還沒干，就被黑了吧？
舔狗看那架勢，知道來的不是善茬，慢慢游移到洪淵身邊，微抬了胳膊，做了一個母雞護崽兒的動作。
與此同時，刑祭的隊伍已經近前。
“掠……”一聲駿馬長嘶，刑祭勒住馬韁。座下黑馬絲毫不含糊的停了，從馬頭到馬尾，一動不動，英武颯颯。
身后萬千鐵騎同時勒住韁繩，筆直劃一，場面震撼。
“忘川群鬼暴亂，我陰間刑將軍率十萬陰軍來剿殺！閑雜人等，速速回避！”
之前在貴將軍府見過的漢子提馬出列，冷臉警告道。
洪淵樂呵一笑，暴亂已經過去一天了，除了岸邊泥沙被群鬼扒拉到河中一些，其他并無任何破壞，需要這么大動干戈？這簡直是要一鍋端的節奏呀！
漢子聲音洪亮，他聲音一落，血河中的水像是起了潮汐反應，一波波涌向岸邊。水中隱約可見魂魄縱橫疊加，煩躁地游移起來。
“刑將軍，別來無恙啊！”洪淵朝馬上人拱拱手，畢竟是傳授“控魂術”要訣的指師父，表面的客氣還是要有的。
刑將軍呵呵一笑，臉上戾氣少了許多。
“昨兒個鬧得那出根本不是暴亂，就是困久了活動一些筋骨。何必這么舞刀弄槍的呢？”洪淵淺笑講和。
刑祭不再看她，朝漢子使了個眼色，專心把玩起自己的“霸王槍”來。只見他不知從哪里掏出的一塊白絹帕，認真耐心地擦拭起來。
漢子心領神會的微點頭，臉色也和緩不少，“姑娘在控魂方面是個人才，將軍有意提拔你，識相的，速速離去。你最好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洪淵露齒一笑，在地府特有的灰蒙蒙光線中，顯得寒氣森森。
“那我自罰幾杯！”
漢子一聽此言，面露難色，回頭看看還在擦槍的刑祭，看到的卻只是一個低頭擦槍的頭頂。
他抿抿唇，聲音壓低了些，“我說的句句屬實，姑娘當真聽不懂？”
洪淵干脆一屁股坐在岸邊，大有一副長期討價還價的架勢。
“我聽得懂，就是看不懂！”
漢子急的拍大腿，“怎么就看不懂了？刑將軍想保你……”
“咳！”
一聲響亮的干咳在他身后爆開，他終于擦完了槍，提槍下馬，走到洪淵身邊說道：“你不是還想練控魂術嗎？為了保這些和你沒關系的孤魂野鬼，自己魂飛魄散，不可惜嗎？”
先前沸騰的浪潮也漸漸平息，甚至有幽幽的陰風過堂。
“控魂嗎？我已經會了呀！”
刑祭笑笑，“你那不是控魂！充其量也就算是人間的算命先生，拿人錢財替人消災。你就是拿人魂魄，替鬼了事。”
洪淵不服，干脆閉口不談。
刑祭表情越發柔和，“控魂須得鬼魂怕你三分，才好行事。你看看這滿河里的鬼魂，誰怕你？”
洪淵撇撇嘴，桀驁看天。
“聽話，快走！不然我就要命令人放箭雨了。”
洪淵不耐煩地“嘖”了一聲，垂眸聽訓導。
控魂術無非是找破綻，在魂魄意識最薄弱時，意念控魂。刑祭是多年沙場積攢的殺氣。而自己是先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后再控魂的。兩者只是根源不一樣，結果是一樣的。
刑祭終于不耐煩了，眉頭一皺，眼睛一瞪，大喝道：‘你看這一河鬼魂，你這么維護，他們有誰愿出來幫你一把？’
“我……我！我……”話音剛落，河中“嘩嘩……”聲連響。
洪淵回頭去看，發現不少身穿同樣是遠古甲胄的士兵從河中起身，往這邊游來。他們雖然動作僵硬，但步伐和眼神充滿堅定。
洪淵沖刑祭晃晃下巴，一副“怎么樣？”的表情。
刑祭肅然道：“這可是你選的路！別后悔！”
洪淵無所謂的攤攤手。
經歷了老婆婆的三世，她認為這水中魂，沒有一個不是可憐人。自己怎么能看著他們被陰軍踐踏破碎，而坐視不管呢？
意外的是，還有魂愿意站出來，和自己一起作戰。這是多么令人感動的事。
刑祭不再和她廢話，高高揚起“霸王槍”，重重落下，“殺……”
他的長槍執于身側，腳夾馬腹，戰馬長嘶。一時之間，身后萬騎也齊刷刷響應命令，聲嘶力竭地呼喝著，“殺！”
戰馬嘶鳴，煙塵滾滾，呼號聲一片。眼見得那槍尖就要觸及洪淵面門。
舔狗忽然奮力上竄，大呼道：“誰敢傷我娘子？”
洪淵只見眼前白衣一閃，就被他一把按回了血河中。之前冰涼陰寒的血河，現在竟也舒爽暖和了許多。
沒有成堆成山的鬼魂過來分食，婦孺小孩都遠遠避開。河中男子，幾乎全部臨岸而戰。
洪淵來不及多看，迅速以靈力催動老婦魂魄，加入戰斗。
鬼哭狼嚎，天地皆暗，無數鬼影前仆后繼，無數陰軍揮槍如虹，射箭如雨。
舔狗左右開弓，推翻了兩名陰軍。自己重心不穩，差點坐到河水中。剛剛穩住身形，忽然覺得肩頭一緊，只見洪淵笑瞇瞇地把他按進了河中。
“行動不便，就別瞎起哄。一邊兒呆著去，我來！”
舔狗坐回水中，望著洪淵忽然挺拔的身影，不覺心房一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