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并非算得上人間的奇跡,不過是進一寸有一寸的歡喜。
沈霖的助手過來邀約了顧羨和羅瑾曦上他們的車,被顧羨謝絕,然后兩人坐到了崔葛給夏云汐準備的車內。
鎮上地界小,不過十來分鐘便到了預約的地方,雖是個不起眼的農戶小院,可聽沈嘉的助手說這主人家倒是個奇人,做出來的飲食雖沒有精致的擺盤,可這食物的味道是眾所周知的地道,尤其是拿手的川菜,麻辣鮮香,讓人食之不忘。
對于這些需要在熒幕中保持身材的明星愛豆來說,保持身材是第一要義,但餓著將近二十個小時,早已腹中如擂鼓,加上菜品口味清鮮醇濃并重,獨特的烹調方法讓眾人停不下來筷。顧羨瞧了眼桌上紅澄澄一片,轉頭往另一桌坐著的陸青澤瞧了瞧,小朋友不能吃辣,又是個不喜歡麻煩人的性子,這餐飯估計吃不飽的。蘇霖坐在他身旁,吃得那叫一個不亦樂乎,本來就熱愛濃油赤醬的麻辣辛香口味,整桌的飯菜都特別的合他口味,兩人自是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你先吃點米飯墊墊胃,結束了帶你去吃小餛飩,太久不吃東西容易傷著胃。”
陸青澤收到信息的時候正面無表情的喝著水,餓著肚子瞧著滿桌豐盛卻沒一個自己能吃的菜肴,其實胃里早就開始叫囂了,也只能強忍著不舒服坐在一旁。小白瞧見他臉色不虞,低聲詢問,他也只是淡淡的讓他自己先填飽肚子,只是整個人的情緒明顯有些低沉。
“沈老師受傷了,你不要陪著他么?我哪里有他矜貴,不用顧老師操心。”
顧羨對他突如其來的一句有些摸不著頭腦,沈嘉受傷這事本就輪不上她操心,這陸青澤一整天情緒起伏得奇怪,明明先前還撒嬌耍賴像只貓,這會子莫名其妙的又像是只卷了身子不讓人靠近的小刺猬。她尋著那人的方向瞧過去,陸青澤和蘇霖剛剛坐的位置上已然空空蕩蕩,哪里還有什么人影。
“我吃好了,崔葛幫我訂了晚上的航班,我得回公司一趟,先送你回客棧休息吧。”
羅瑾曦也沒扒拉幾口飯,顧羨東張西望的模樣都落在她眼中。
“多謝沈老師的款待了,我還有事兒要回上海,得先走了,各位慢慢吃。”
羅瑾曦端了面前的酒杯,沖著正面坐著的沈嘉盈盈一笑,滿眼的赤誠,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這酒是老板自家釀的果子酒,清甜順口又帶著些綿柔勁道,她先前陪著另外兩位常駐嘉賓喝了些,甚是喜歡。
沈嘉瞧著她干凈利落的將杯中酒飲盡,瞳孔不經意地微微一縮,眸底有道光一閃而過。
“我送你們”
說著便從座位上起了身,又眼神示意助手去開車。
“不用麻煩沈老師了,我送她就行,正好我們還有些私事兒要聊。”
顧羨再一次替羅瑾曦拒絕了沈嘉的邀請,既然羅瑾曦已經明白了自己的心意,那沈嘉這邊就不能再給錯誤的信息了。
錯的人,結束得早也就結束得剛好。
羅瑾曦朝她淺淺一笑,這種自然而然相互保護的默契,無人可及。
夏云汐也想著站起來跟她們一塊兒走,卻被羅瑾曦按了肩,
“你都沒吃飽,忙著去哪,吃完飯乖乖回去休息,崔葛是個靠譜的,你得聽話。”
說完便拉了顧羨往外走。
“崔葛留下來,誰送你去機場啊?”
“你啊”
“我???你是不是瘋了,以前我求著你坐我的副駕駛,你跟我說什么來著,今天這是刺激過大還是酒壯慫人膽?”
“閉嘴吧你,讓你送我,沒讓你開車,有人開車。”
羅瑾曦用雙手捧著她的臉將她的頭轉向身側,等她瞧清楚才發現車旁倚著跟她們搖手的人居然是蘇霖,怪不得剛才沒見到他人影。
“你居然使喚蘇霖,人都被節目組折騰一天了,你還有沒有點人性?”
“我是冷血無情的資本家啊”
等顧羨跟著羅瑾曦走近,才發現車里還坐著陸青澤,剛才隔得遠,車子又停在背光處,沒有瞧見站在燈光陰影下的他。
“是青澤找的車。”
蘇霖是沒有帶車入組的,自然只能跟陸青澤借,所以眼下他在這里也是理所當然。
“那就謝謝陸老師鼎力相助了,要跟我們一塊么,有帥哥相伴的話,我心情會好很多。”
羅瑾曦又恢復了那副一本正經不正經的模樣,可她偏偏調戲的對象是號稱冰山之錘的陸青澤,最是個不解風情的人物,顧羨都懶得張口打擊她。
“好”
陸青澤這個回答聽得顧羨以為自己吃太飽影響了聽力正常發揮,連蘇霖臉上也有了兩分驚訝,只有羅瑾曦勾起嘴角笑得很是得意。
陸青澤坐到了副駕駛的位置,余下兩人坐到了后排,蘇霖跟著導航的指引緩緩的將車開了出去。
蘇霖的駕駛技術不算很好,加上又是夜間行駛在鄉鎮小道,自然不敢開得太快。一個小時的路程生生開出了接近兩個小時,顧羨有些后悔沒有帶上皮皮,因為在座的幾位中羅瑾曦雖然開得好但喝了酒,陸青澤只會騎大摩托沒有駕照,而她雖然有駕照但基本能算作馬路殺手典型代表。
距離機場半個小時車程的時候油表開始空箱提醒,又只能重新導航去加油,結果兜兜轉轉導航將他們帶入了這個市政規劃遺忘的犄角旮旯,明明標注著加油站的位置,到達目的地時確是滿目荒涼四下無人的距離市中心三十公里的待開發區。而此時,他們距離節目組攝制場地差不多有一百公里,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實慘現場,顧羨覺得要是再配上些烏鴉飛過叫兩聲才是真的應景。
蘇霖再次啟動失敗的時候,羅瑾曦眼里的希望之光徹底熄滅了。就著微末的手機電量還能看清那漂亮臉蛋上的猙獰表情,顧羨給皮皮打電話的時候正聽著他在電話那頭指揮小白爬樹摘白玉蘭花。
再次確定了最快能來能來援救他們的車輛也要兩個小時后,羅瑾曦提議棄車往市區走,多在這陰森可怖的荒郊野外呆一分鐘都讓她覺得難受,同樣怕黑的陸青澤自然立馬點頭附和,于是四人便下了車,順著車轍的痕跡沿來時的路往回走。
“有很多碎石廢鐵什么的,你們腳下都注意著些”
蘇霖走在前邊,用腳將那些可能會磕絆著人的碎石塊多少劃拉開去。
“小的時候,我常跟著顧羨躲在暗處整蠱別人,瞧著那些人受到驚嚇的反應,特別有趣。就那個鼎輝集團的老總,在酒會中背著老婆悄悄溜到小花園里跟小情人幽會,等他們膩膩歪歪難舍難分的時候,我們給他來了個喜從天降,差點沒給他嚇跪了。”
羅瑾曦這人害怕的時候就喜歡聊天轉移注意力,倒是蘇霖也配合著,連細枝末節的事兒搭腔接著話。
夜風卷了最后一片云走,深幽靜謐的夜幕中掛著皎潔的圓月,隱隱約約能瞧見幾粒耀著微光的星星。
走在身側的陸青澤低著頭瞧著腳下的路走得極認真,顧羨想起來這小朋友先前也沒有怎么吃飯,如今是餓得連說話的力氣也沒了?她伸手在兜里摸索了半天也就只有三顆薄荷糖,她還是將糖遞到陸青澤眼前,雖然眼下這個情形瞧著有些凄涼。
陸青澤愣了一瞬,她的眼清透明亮泛著好看的光澤如同掩映在流云里的月亮,他伸手接了過去,將糖塊攥入了手心,剝開一顆放入嘴里,熟悉的玫瑰荔枝味。
“你們,有沒有聽見什么聲音?”
蘇霖停了腳步,轉身對著另外三人。羅瑾曦瞧他一臉嚴肅的表情,嚇得整個人往后縮了縮,陸青澤嘴里喊著糖囫圇的回應了一個“沒有”,往顧羨身邊靠近了更多,她到是沒有什么表情,但也轉著視線來回環視。
“哦,好巧,我也沒有。”
蘇霖惡作劇得逞般的勾起唇角,黑白分明的眼中炯炯發光,正像荊棘叢中的一堆火,撩著他人。
“好啊你,這學壞的速度也太快了”
羅瑾曦最先反應過來,趁著離他近伸手在他額前不輕不重的敲了下去,蘇霖臉上仍舊掛著淺淺的笑意。
“這不是怕你們走那么遠無聊了么,別怕,我瞧著這地方也不像是能有什么魑魅魍魎的”
話音剛落,一道黑影從跟前一閃而過,這姑娘本能反應先嗷上了一嗓子,隨即就往蘇霖背上一躥,整個人掛了上去,動作迅猛得給余下三人嚇了個夠嗆。陸青澤被她鬼吼鬼叫的也嚇得往后退了一步,立馬用手臂死死的箍住身旁的顧羨,認真的害怕。
“別怕別怕,應該是耗子或者其他什么小東西。”
蘇霖最先反應過來出聲安撫著,此刻羅瑾曦整個人掛靠在他身上,帶著初夏余熱的肌膚貼在他身上,整個人有些懼怕的發顫,呼吸間的濕熱氣息離他脖頸極近,像只受到驚嚇的小兔子,跟先前意氣風發頤氣指使的羅大小姐分明是兩個模樣。
陸青澤將顧羨圈在懷中,雙手交疊在她腰前,知道他也被嚇到了,顧羨伸手覆上他的手背輕輕拍了拍,安撫著這個小朋友內心的恐懼。
蘇霖小聲說著“別怕”,然后將手機的光束對著黑影躥出去的方向照過去,光亮的出現將夜里漆黑的斷壁殘垣照出了原相,眾人的目光隨著光一寸寸的掃過裸露的荒草石堆。
“那石塊下,好像有一團東西在動,就,就黑色的。。。”
羅瑾曦伸手指了指一塊斜斜立在地上的石板,聲音越說越小。蘇霖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正好瞧見團作一團的黑白相間的小點。
“好像是只貓崽子”
蘇霖喃喃道,羅瑾曦此時已經雙腳落了地,但仍離他很近,雙手死死擒住蘇霖的衣袖不撒手,跟著蘇霖亦步亦趨的朝那團東西靠近。
顧羨也探了探身子想瞧個分明,卻被陸青澤箍在原地動彈不得,她抬頭側過臉對上他那雙漆黑深邃的眼,只見對方抿著嘴,朝她別扭的搖搖頭,執拗的杵在原地不動,也不松手。他懷中帶著些松木的香氣,清冽的香根草和零陵香余韻包裹著她,肆意的在兩人身邊游離。
“你今兒到底怎么了?”
“心里不痛快”
頭頂傳來悶悶的聲音,濕熱的氣息落在她的頭頂,卻有著別樣的溫柔繾綣。沒資格吃的醋總是最酸的,滿腔的陳酸,讓他聲音聽起來充滿了委屈。
他不是沒有想過自己和顧羨的關系,這種讓他不自覺沉溺的溫柔,打破了他一貫的冷靜,也不是沒有戀愛經歷的小朋友了,可是面對顧羨的時候,他卻才知道什么是想伸手觸碰卻又收回的手。他琢磨不清顧羨的想法,看著對他很好,可沒有他也不是不行,每當他想要開口挑明,卻又害怕連眼前的關系都會變得尷尬。他不敢表露得太過激進,只能默默的待在她身邊慢慢的浸入她的生活。可今天見到沈嘉,他心底除了有些別扭還有些慌了神。
蘇霖跟羅瑾曦輕手輕腳的靠近那一小團不明生物,靜謐空間下她能清晰的聽到自己如雷的心跳,他身形高挑擋在前邊,右手懸空后斜成保護姿勢,倒是讓她生出點安全感。
待走近兩人湊近,才發現小東西被卡在了石縫中,光照讓它無處遁形,有些怕生的瑟瑟發抖。腦袋圓圓的,頂著一對尖尖的小耳朵,那大大的綠眼睛瞪得像兩盞小綠燈,羅瑾曦一眼就認出了這是一只血統不太純正的曼基康矮腳奶貓,也忘了剛剛因為它被嚇成什么樣,越過了蘇霖先靠了過去。
小貓有些害怕,一個勁兒的往里縮,戰戰兢兢地躲著兩人。
“如果你不怕它撓你的話,我幫你抬著石板,你固定住它,要是怕的話你幫我拿著手機打光就成。”
蘇霖朝她說著話,伸手順了順小東西的毛,見它沒有特別抗拒他的親昵,便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羅瑾曦瞧著小東西在蘇霖的手下乖巧的轉著眼睛打探他們的模樣,想著這剛長齊毛的奶貓應該也厲害不到哪里去,便伸了手向它靠攏。
她的手輕柔的順著小東西的皮毛,那家伙瞪著兩只圓圓的眼睛,只有蘇霖巴掌大小的身子沒有再一個勁兒的往里躥。這小模樣讓羅瑾曦想起了小時候養過的一只純種的矮腳貓,最喜歡拿小小的舌頭舔她的指尖,跟她討要小魚干。
“我托住它,你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