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殺的，我怎么養你這么個畜生玩意兒！我養老錢你都給我拿去吸了，賭了，現在我這點棺材本你都不放過呀！你個畜生！”
傅佩佩聽出來這是自己表姑的聲音，那種大嗓門和咄咄逼人的語氣，她永遠都忘不掉。
“你這都是昧心錢，你拿了好花嗎？還不如給我！再說你這么大歲數了，有什么地方花錢的！放手，你放手，你再不放手我動手了啊！！”
傅佩佩和高同源聽到了幾聲拳頭擊打的聲音，然后幾聲悶哼，似乎什么人倒在地上。
大門開了，里面跑出來一個女孩子，兩只手捂著什么在懷里，乍一看全身五顏六色的，從頭到腳顏色不下十種，讓人眼花繚亂。
她步履匆匆，隨便看了傅佩佩和高同源兩眼，停也沒有停，快步走上馬路，到了對面去攔車，很快離開了這里。
院子里面傳來嚎啕大哭的聲音。
傅佩佩慢慢的走進院子。
這院子比記憶中舊了更多，破敗不堪。角落里堆著很多廢品，看起來臟兮兮的。原本那棟還算可以的磚瓦房，現在看起來似乎下沉了，前面很多地方有裂紋，輕易就能看見。
無處不在彰顯，這家敗落的程度。
表姑已經老了。十二歲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才三十多歲，看起來還算精神。
只是她想不明白，十幾年而已，為什么她能衰老到現在這樣的程度？頂多五十歲的人，看起來像七十歲。
頭發差不多全白了，一身衣服在院子的土地上已經滾的很臟，也很亂。穿著一雙拖鞋，早就已經丟到一邊去了。
看見有人進來，她從地上爬起來，失魂落魄的樣子對她說：“你回來干什么？”
“看看。”
“有什么可看的，你高興了？小心已經瘋了魔了，你卻上大學結婚生子，你什么都比她強，你高興了？”
“我有什么可高興的。”
“啊，對了，你這個月還沒給我錢！”
大嗓門中氣十足。
“表姑你忘了，我們當初怎么約定的？”
“我們約定讓你上學，你將來畢業的工資都給我分一半。”
“還有呢？”
“還有……”
這個看起來有點神經兮兮的女人，不說話了。
“不然讓我來說吧!我們約定，第一，如果我沒有能力賺錢讀書，你要盡量幫助我，然后等我畢業我把工資分你一半，第二就是，你要給我父母的墓地交錢，打理。然后你怎么做的？”
“……”
“我父母的墓，去年到現在就沒有交錢，去年還是我催你，你一塊補了三年的錢。墓地上雜草叢生，沒人打理，你交錢其實只交了管理費卻不交人工打理費。關于我，除了十二歲到十四歲，你給我交了學費，后面的錢你一分沒給過我，都是我自己在老師和學校的幫助下慢慢的熬過來的。畢業之后我工作，你每個月電話催錢，我每次都給你一半工資，從來沒少過。我做到了，你呢？”
“做不到那又怎么樣？兩年不是養你？不養你你那么小能自己賺錢？早就餓死了！”
“好，就算你養了我，我記下你的養育之恩。但是，你千不該萬不該，還想私吞我父母留給我的房子的拆遷款。”
表姑似乎被嚇得不輕:“你怎么知道的？”
“去年就開始拆遷，你瞞著我，用我養母的身份去領走了補償卡。讓我猜猜，你應該還偽造了我的委托領取的授權書了吧？”
表姑開始躲躲散散，眼神完全不敢看傅佩佩。
“如果你跟我說，有這筆錢，并且好好跟我溝通，我其實說不定不會非要跟你爭。你對我的養育之恩，我真的一直都記得，哪怕我在你們家的時候，你確實對我很不好。但你們一直瞞著我。你是不是覺得，一個孤女，很好欺負？”
“我什么時候欺負你了，如果欺負你，你能活下來？”
“是，你說的沒錯。姑且算作以前都一筆勾銷，那現在，我想我該跟你們做個了斷。”
“什么了斷？你想喪良心？你以后不想給我錢？”
“拆遷款你第一筆，拿了不下十萬。我覺得這筆錢，已經夠了我近幾年給你付的款。等這些錢如數扣完了，那我再繼續給你拿錢養老！”
“你，你胡說，我什么時候拿過你的錢？我沒有！”
“取款記錄，甚至會有錄像視頻，只要想找，應該就找得到。現在我的問題是，你應該把那張補償卡還給我。”
傅佩佩全程都沒有任何激動情緒，似乎就是陳述一個事實。
高同源聽得卻心疼的很。
幾句話，能夠讓他想象，她小時候，到底在什么環境下成長，到底經歷過什么。
“沒有卡，也沒有拿錢，我是不會給你什么東西的。我就知道養你也是白費，自己的孩子都白費。別說養一個你！”
她一口一個“養”，卻不知道在她心里，什么才是真正的養。
“你自己的孩子已經被你教育的歪了，你何必再搭上我？我沒有走歪路全都靠的是自己，跟你們沒有關系。這么多年我能給的錢一分也沒有少的都給你們了。你不給我，我照樣有辦法拿回來，為么還非要費這個勁兒？”
“我沒錢，也不會給你錢，卡我也不會給你，我看你能怎么辦！”
“我覺得，我們可以解除收養關系了。作為監護人，你們一直在侵犯我的利益。”
這句話，是從網上學的，她不太懂收養關系，但是畢竟在讀書時候每個學生都要學習一些法律知識，也涉及過這方面，恍惚知道對于收養和監護關系，是有很細致的規定的，于是就去網上搜了一下。
其實她很害怕跟表姑溝通，或者不是溝通，只是見面，爭執。
傅佩佩覺得在這院子里，實在是呼吸困難。
她說完要說的話，回頭看著高同源：“我們走吧！”
身后，傳來表姑嚎啕大哭的聲音，邊哭邊言語混亂不停的在說著什么。
高同源不覺回頭看了一眼。傅佩佩對他說：“別看了，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她不值得同情。”
身后傳來什么東西摔到地上的聲音。
傅佩佩到底沒忍住，回頭看了一眼，發現是表姑在發泄情緒，摔了個盆。
高同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