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修在駝鈴鎮已經待了十天了,一直住在景梔家里,和她們三姐妹也漸漸熟識起來。他一邊贊嘆著景秀景妍的美貌,一邊同情著景家三姐妹不幸的遭遇。她們的父母早早就過世了,景梔一人肩起家庭重擔,雖然已經十七歲了,卻仍然沒有定親嫁人。景秀也十五歲了,已經及笄,同樣也沒有說親。就只一個景妍不大,卻也已經十三歲了,快要到了說親的年齡。
過了幾天之后,景梔家簡單的家庭結構不足以平息羅修內心中探索的欲望,他已經將了解范圍擴散到了整個駝鈴鎮。每天吃過飯最大的娛樂活動,就是提著一壺水,走街串巷。除了欣賞鎮子里的景觀,就是和人聊駝鈴鎮。幾天下來,他已經對這個小鎮了解的七七八八。
景梔將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里更加確定自己的計劃。買來的五個姑娘,景梔已經安排慕輕云帶了好幾天了。基本的禮儀規矩已經學得差不多了,接下來就該練武了。
這天下午,待羅修哼著小曲回來之后,景梔就找上了他。
“羅公子,我來找你要救命之恩的回報來了。我救了你一命,所以我想讓你也救我一命。”景梔沒有明說,就看羅修的反應。
羅修倒是沒有猶豫,說道:“救你一命是應該的,就是不知道我該怎么救?”
“我都替你想好了,很簡單的,我手里有五個小姑娘,這些天得麻煩你幫我教教她們武功,我可是指望著以后她們保護我的。你教了她們武功,以后她們保護我的時候,也就還了我對你的救命之恩了。”景梔說話的時候,羅修心里是非常震驚的,他從來沒有說過自己是習武之人,也沒有露過功夫,但是景梔的語氣,完全是肯定且不容他拒絕的。景梔臉上仍然是笑著的,瞧著羅修眼底閃過的驚異,她完全確定,羅修很想拒絕她,但是沒有理由拒絕。
果然,羅修遲疑了一下,才說道:“按理來說,我是不該推辭的。可是,我現在身體還沒有恢復,可能不太能服眾,也不知她們會不會老老實實跟著我學武。”他來駝鈴鎮本就是九死一生,現在更加不想節外生枝。他只想盡快辦完該辦的事兒,然后回到自己的地盤。
景梔心中冷笑一聲,面上笑容依然不減:“既然羅公子不想教,那我再找別人就是了。那這個恩情,咱們也還是一筆勾銷,畢竟我就是看到一只狗被日頭曬成那樣,也會救的,何況羅公子是人。我若救了狗,也不會要狗來回報我的。救了你,也當然像救狗一樣,不會求回報的”景梔說完還大笑幾聲,順勢拍了拍羅修的肩。她從來沒有什么男女需設防這樣的想法,拍拍肩抓抓胳膊什么的,都是常有的事兒。
羅修聽出景梔話里的諷刺,心底一沉。他要是聽不出景梔話里的諷刺,他就真是傻子了。他心思電轉,片刻便有了決定。就是教幾個小姑娘武功罷了,他也就待幾個月而已,就算教了武功,也不會教出個絕世高手來,更不影響他每天走街串巷,找他真正想找的東西。他不想讓景梔以后拿救命之恩作要挾,比起以后可能更加過分的要求,還是教武功更簡單更保險。他故意在面上換上勉強的笑,說道“景姑娘你可別變著法罵我了,我剛剛拒絕也是怕誤人子弟,既然你這么相信我,那我教便是了。明天早上早飯前一個時辰你把人帶過來吧,以后上午教招式,下午讓她們練基本功,還有復習招式。”
“我就知道羅公子不會拒絕我的請求,那咱們一言為定,明天一早我就把人帶過來。”景梔從始至終都是笑容爽朗,她五官本就英氣十足,還梳著男子的發髻,又穿著暗色系的衣服,加上粗魯的言語動作,讓羅修總是誤把她當做男的。
和景梔約完教武的事情之后,吃過晚飯的羅修,又在夕陽的余暉中出門了。他的穿著打扮和往常幾乎沒有什么區別,但是如果再看仔細一點兒的話,會發現他腰間加了一塊暗紅色的玉佩。玉佩色澤通透,刻著繁復又有規則的花紋,最底部刻著一個變了形的“徐”字。
他今天沒有再和街上閑逛的人聊天打諢,而是低調的往鎮上唯一一家賭坊走去。駝鈴鎮最骯臟最黑暗的事情,都集中發生在這家賭坊里。時局已經動蕩過無數次,這家賭坊卻一直屹立不倒。沒有人知道這賭坊開了多久,誰開的,仿佛駝鈴鎮存在的時候,它就已經存在了。
羅修進去的時候,幾乎沒有引起什么注意。只有小二向他投去了目光,其余人的注意力都放在眼前的賭桌上。因著他是新面孔,小二一邊將他引進去,一邊打量著他。羅修注意到小二在看到玉佩時明顯停了一下,便知道自己來對了地方。小二沒有將他往大堂的賭桌上介紹,而是領著他上了二樓,進了一個雅間。
“公子是新來的吧?您先在此處稍等一下,我喊我們掌柜的來,跟您聊一下我們賭坊的規矩,了解完規矩了,您一會兒才能玩兒的盡興。”小二安排羅修坐下之后,便急匆匆出去了。
不一會兒,掌柜的就出現了。那掌柜的年約四十,面目兇煞,想必也是為了鎮住賭坊里鬧事的人,才積年累月形成這樣的氣度。他并沒有直接和羅修套近乎,而是將羅修當作普通的賭客,開始一板一眼介紹賭坊的規矩。
羅修倒也沉得住氣,一邊聽掌柜口干舌燥的介紹賭坊規矩,一邊氣定神閑的喝茶。等掌柜說完之后,他才慢悠悠的掏出玉佩,放到了桌上。
“辛苦掌柜的說了這么多廢話了,我也不跟您兜圈子了,大家都是給公子辦事兒的,我來這邊也是希望能有您的幫忙。”玉佩躺在桌上,在昏暗的燈光中更顯質地精良。那掌柜看了玉佩幾眼,又在自己懷中摸索一陣,竟是也摸出一塊紅色的玉佩來。兩個玉佩質地相同,花紋相差無幾,就在一些不易察覺的細節之處,標榜出玉佩主人的身份地位。
掌柜將羅修的玉佩也拿了起來,和自己的細細對比了一番。羅修的身份,竟是比他高的多,是公子身邊的副總管。
“小人見過副總管,公子有什么吩咐您直說就好”。掌柜完全換了一副面孔,神色也變得非常恭敬。
羅修先接過玉佩,細心地收好,然后才說道:“其實不是什么大事兒,但也不是小事兒。不知掌柜的有沒有聽說過番邦那皇帝老兒的皇后,伽羅?”
掌柜的略一思索,道:“聽說那皇帝對伽羅皇后用情至深,那皇后想要什么,皇帝就給她什么。”
“不錯,那伽羅皇后確實深得那番邦皇帝的寵愛。據說她喜歡在屋子里用高級熏香,所以她整個人一天到晚也是香的。這也是她用來籠絡帝心的一個手段。”羅修又補充了一些。
這些算是皇室秘聞,掌柜確實不知道了,他也不懂,伽羅皇后喜歡用香,跟他有什么關系。
羅修見掌柜一臉迷惑,便說道:“伽羅皇后用的香,就是公子香坊里生產的徐制熏香。每年光是靠著番邦皇族的用量,就能賺五千兩白銀,這還不算其他人買的。我這次來,是因為,去年,還有今年,番邦都沒有再買公子的香。公子年前派人查了一下,發現伽羅皇后現在用的香,就是從這駝鈴鎮賣出去的。”
掌柜聽完神色一緊,也瞬間明白了這兩年公子損失的銀錢怕不是小數目。只是,據他所知,這駝鈴鎮制香的作坊,不下幾十家,而且基本都和番邦或多或少有貿易往來。要想從幾十家里,找到賣香給伽羅皇后的,怕是難上加難。
羅修也沒有非常著急的意思,他只是因為人生地不熟,自己一個人力量太單薄,這才動用了公子安排在駝鈴鎮的眼線。“這件事情務必要查清楚,時間是很寬裕的,不過,既然時間長,那您調查的時候,可一定要查清楚了,不要放過任何的蛛絲馬跡。”羅修說完該說的,就徑直出了賭坊,招呼也沒有打一聲。掌柜目送羅修遠去之后,將玉佩收了起來,然后立刻招來了手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