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舷窗短篇小說選

拾荒的人

舷窗短篇小說選 舷窗 1228 2020-04-07 20:58:09

  因為出差,我來到了廊坊香河的尚店村,這是一個正在規劃建設中的機器人小鎮,從白天到睌上,街道上已看不見幾個人了,只有一些留守的老人還常住在這里,取而代之的是沿路姿態千奇百怪的卡通機器人雕塑和機器人生產工廠。尚店村幾乎被廢棄的工業垃圾包圍了,空氣差的讓人透不過氣來。中午和黃昏我常常需要到村上的小食雜店買些吃的,這需要經過村里狹窄的巷口小道。每天,我總能望見一位老人蹣跚地在村里的街道上行走,她的腳有些殘疾,兩條腿從膝蓋向下外撇著,經過她身邊的時候,她總向我報以淡淡的微笑,并主動向我問候,問我有沒有吃的,有沒有舊衣服給她。第一次遇見她時,我也向她報以微笑,用最親切的聲音向她問好,“大嬸你吃飯了嗎?我沒有吃的,沒有多余的衣服給你,我出差呢?!笨伤齾s一點反映也沒有,表情依舊,不斷地向我問同樣的問題。我明白了,她是一位忘記了自己的人。在食雜店里,我在付款的時候向店主提起了這位奇怪的老人。

  原來這位老人經歷是那樣滄桑,店主說她的老家在山西,怎么來的?為了什么?這里的人沒人知道,也許是年輕時被拐賣到這里,或是為了逃避什么流浪到這里,那時她應該是一位如花的女子,只是有些忘記了自己,靈魂去了遠方。她沒有子女,也沒有親人,一個人孤寂地在這里生活,甚至都沒有人會主動和她說一句話。

  第二次與這位老人相遇,是在租住村里房子的門口,在出差的第一個禮拜天的黃昏。我在敞開大門的院子里閑坐,看到有人藏在大門口向里張望,我急忙走了出去,想看看是誰這么對我好奇。她出現在我眼前,依舊穿著破舊但很干凈的衣裳,很不合身,顯得她那么瘦弱,她沒想到我會出來,望著我愣在那里,不知該如何是好?我客氣地問她:“大嬸,你有事嗎?我能為你做些什么呢?”她臉上露出了笑容,“你有吃的嗎?有舊衣服給我嗎?”我有些失望,對她說道:“大嬸,我是外地人在這里出差,沒有多余的衣服可以給你,屋里也沒有吃的。”她沒有再說話,表情麻木地離開了,望著她的背景在夕陽余輝中一點點遠去,我有一絲傷感,她內心一定很孤獨,也許她并不缺衣少吃,只是有些寂廖,想找個人傾訴她經歷的苦楚和遙途的鄉愁。

  再一次看見她,是在快中午時村里的小路邊,我遠遠從她身后望見她背著一個編織袋子,手里還拿著另一個編織袋,兩個袋子里好像都塞滿別人丟棄的塑料瓶子,這些對她一個跛腳的女人來說是那樣沉重,她一步一挪地往前走,塑料瓶不停地從編織袋里掉出來,她便不停地轉身彎下腰撿拾,我猜測這也許是她今天上午勞動的收獲,街口的垃圾箱有價值的東西一定被她撿拾的干干凈凈。我很想上前幫她撿拾,可她轉身看到我的眼神是那樣驚恐,讓我不能上前。我想在她的回憶里,一定有辛勤的勞動成果被掠奪、被欺辱的苦痛,這些勞動成果,對她來說是如此珍貴,是維持她生命僅存的財富。我停下了腳步,默默地看著她加快了腳步,離我漸漸地遠去,我的眼淚不禁流了下來。

  生命原來是這樣頑強,我們需要怎樣的生活?當機器人來到我們生活的那一天,我們是否也會如她那樣地終老,不停在恐懼中尋找想要傾訴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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