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臨。
陸溪亭躺在生硬的石板上,久久不能入睡,并不是因為嬌生慣養,而是直覺告訴她,危險將臨。
洞口沈唯昭正在守夜,白天譏笑的聲音再次傳來,帶著些許嘲諷。
“你是誰啊。”
沈唯昭以為有妖孽作祟,又懾他的身份不敢露面,只能使些裝神弄鬼的把戲。
漫不經心道:“三十二蓮峰,沈唯昭。”
見沈唯昭答話,那聲音興奮起來,就像一塊融化的糖汁黏住他,不依不饒道:“沈唯昭是誰?”
鬼使神差,沈唯昭繼續答道:“一個降妖師。”
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詭異的聲音突然拔高:“你說的是沈唯昭,我問的是你!”
沈唯昭莫名其妙:“沒錯啊,我就是。”
“胡說,你誰也不是!”
“那我沒辦法了。”
像被氣到,它發出“呼哧呼哧”的喘息,繼而質問道:“如果陸溪亭也這樣問你呢?”
沈唯昭后脊一僵,回頭看了眼“熟睡”的陸溪亭。
堅定道:“我還是這樣的回答。”
它不甘心,陰狠地說:“那就期望她最好永遠不知道你是誰。”
沈唯昭聽見“砰”的一聲,有什么東西泄了氣,這個聲音就再也沒有出現了。
說到陸溪亭,想到白日里她對付五頭蛇的無畏,沈唯昭不知道是夸她還是罵她好。
五頭蛇是有毒的,蛇血中的蛆蟲會鉆入人的皮膚,幾天內迅速繁衍,掏空體內的臟器,再從七竅中爬出。
當陸溪亭死死抓住百川的時候,他心里震撼且恐懼。
因為她爆發出的堅韌,也因為自己無可救藥的擔心。
這丫頭竟然沒注意到蛇血里的蛆蟲,都不知道防備一下,幸好她運氣好沒事。
確定四下無人,他輕手輕腳地走近陸溪亭,蹲下去端凝著月光下她寧靜的面容。
陸溪亭先是聽見沈唯昭自言自語,心想自己緊張得睡不著,他這個守夜的倒是睡得挺香,說起夢話還不忘自己的身份。
過了一段時間,一只溫熱的帶有薄繭的手掌開始一寸一寸地在自己臉上游走。
聽周未說過不能叫醒夢游的人,可被沈唯昭這樣臨摹實在是不舒服。
她不動聲色地拂開他的手,轉了個方向。
果然那只手停止了動作,不過沒多久,又一只手環住她的腰部,接著自己靠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陸溪亭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感覺背后有了依仗,漸漸的就睡著了。
池塘邊慢慢的生長出一堆雪白的草叢,每一棵小草頂端結著一顆血色紅珠。紅珠下方長著一張類似于人的嘴。
它們以結出紅珠的大小互稱。
其中一棵陰陽怪氣地說:“那個男的真是打腫臉充胖子,明明知道自己什么也不是還要裝作降妖師。”
正是之前和沈唯昭對話的聲音。
另一棵輕蔑道:“得了吧,我看打腫臉充胖子的是你,虧你自詡我們之間最厲害的窺心者。”
它搖了搖拳頭大小的紅珠,里面的液體發出流動的聲音。
“人家本來就是降妖師,辨他周身的氣息就知道了,還用得著特地去窺心?”說著嘖嘖一聲,“可惜降妖師不好引誘,不然我還真想嘗嘗他心頭血的味道。”
陰陽怪氣的草不服氣,“你們都說他內心坦蕩,那是沒有窺到他心底去,根本不知道……”
拳拳打斷它的話:“他的心底我們可是都窺過,人家根本沒做什么虧心事,心里干凈的很,就你在那陰陽怪氣胡說八道。”
又為了引起草群的共鳴,說:“可別偷雞不成蝕把米,把他招來,到時候我們都被連根拔起,不知道要喝多少心頭血才能修回來呢。”
其他草發出一片應和聲,特別是“拇指”“米粒”“豆豆”們應聲最響亮。
“就是,他的心底我們可是一起窺的,拳拳的紅珠最大,能力也最強,你可別不服氣。”
“你可不能為了標新立異害死我們吶。”
陰陽怪氣的草冷哼一聲,懶得再爭辯,連著雞蛋大小的紅珠遁入土地,到別處去了。
第二日陸溪亭醒來,入眼的是沈唯昭修長的背影,擋住了大部分陽光。
回想起半夜發生的事情,她有些臉紅。
自己明明可以掙脫,怎么跟鬼迷心竅似的沒有拒絕。
而沈唯昭跟沒事人一樣,正在支柴火。
陸溪亭覺得有點不自在,說:“我去看看這附近有沒有什么可以填飽肚子的東西。”
“我跟你一起去。”沈唯昭語氣堅決,“一個人不安全。”
清晨的天谷山蔥蘢幽翠,空氣中有青草的味道。
露水打濕了陸溪亭的裙角,她正要去提,卻被搶先一步。
沈唯昭拿出一道符,貼在她身上,光華流轉,裙角已經干了,而且還打不濕。
陸溪亭驚奇:“這是什么符?我還以為你們降妖師只會做用來降妖的符。”
“我的確只做專門降妖的符,這是低級的一種,一般用于催眠。”
催眠的符怎么還會烘衣服?想來是他神通廣大,一物多用吧。
她不知道這符是三十二蓮峰長老級才會用,而且制作極其不易,數量有限的符。對于沈唯昭來說,只要是他會做的符,就屬于低級一類。
“誒,山雞!”
陸溪亭小聲而激動,輕輕撿起一塊石子,躡手躡腳地找準角度。
那只體態豐盈的大花雞還沒意識到自己即將成為一只沒有感情的烤雞,樂此不疲的在草堆里扒拉。
正在陸溪亭打出石子以為勢在必得時,它突然發出驚恐的叫聲,就地飛起,躲過一劫。石子正好落在它后面一只奇怪的“螃蟹”上發出一聲脆響。
一直旁觀的沈唯昭見她落了個空,也不磨蹭,一道劍氣過去敲暈了驚魂未定的山雞,飛起一地雞毛。
天大地大,食物最大。陸溪亭也不管自己打著的是什么奇怪的生物,跑過去彎腰拎起未來的烤雞,剛起身又見沈唯昭一道劍氣打飛了什么東西。
“小心!”
還沒來得及看清楚情況,一道凌厲的劍氣帶著殺意撲面而來,她敏捷地側身躲過,回頭一看,是一群暗褐色指節大小的飛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