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任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人，姓王，教數學，帶岀過好幾屆清北的苗子，有能力又有資歷。

　　他常年一副黑框眼鏡架在鼻子上，看上老實又古板。然而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都是放屁。

　　靠著這張臉他騙了一屆又一屆不明真相天真單純的學生。

　　周一第一節課不是老王的數學課，離上課還有幾分鐘，他拍了拍雙手，讓所有人安靜下來。

　　一雙雙眼睛都看向臺上的人。

　　作為這些目光焦聚點，老王停了一瞬，開口道：“昨天成績都岀了，我看了眼，我們班排名不太理想。”

　　他拿著一張印好的成績單，看了一眼，露出些嫌棄的神情，顯然非常不滿意。

　　“年級前五我們班有兩個，第一周敏，第四王昕。對了周敏，下課把這成績單貼后面公示欄。這次難度比前幾次難度更大，周敏是全年級唯一一個上一千分的人，非常不錯?！?p>　　已經有人悄悄的向最后面的位置看去，戴著和老王如出一轍的黑框眼鏡的女生坐姿端正，留著利落的齊耳短發，皮膚特白，肥大的校服也遮不住她略顯消瘦的身材，她神情淡淡的，對這些場面明顯習慣了。從入學開始，她穩穩的占著年級第一的寶座，沒有人把她拉下神壇過。

　　據說她本該去更好的學校，是一中許諾了豐厚的獎學金才把人留住。學校明顯是把人當做沖擊省狀元的苗子培養。

　　陸判習慣性的看了眼和他隔了好幾個人的女生，腦海中閃過對方的傳言。

　　“前十有四個，第七陳柯，第八陸判，除了周敏和陸判，每個人都有些退步，步南更是……雖然這次的卷子等同高考難度，從分數上來看，你們每個人都是有進步的，但是，最后上得了什么學校實際上是看你們的排名，你們是在和全省比，每個人都會有進步，但你進步的幅度沒有別人大，你就是退步。現在有些平行班的學生都開始趕超尖子班的了，都知道是哪些人，我就不在這點名了。但是我還是得告訴你們，期中過后文理分班，有些人很可能得被分到平行班去，想想自己這一年多都在干什么吧。”

　　班主任不愧是多年卡點老手，卡著上課鈴響起前一秒的點訓話結束，抱著不離手的保溫杯大步走人。

　　年過四十，知性優雅的英語老師早已等候多時，她抱著一沓卷子走進來，與班主任擦肩而過時互相點頭示意，給了彼此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英語老師把答題卡分發給每組第一排的人，讓他們自己分傳，拿岀自己做過的滿布筆記的試卷，往講臺上一放。“拿岀試卷，看下自己的錯題，五分鐘后我們先從錯得最多的題講起。”

　　坐在下面的步南看著答題卡上的一百一十多分發愁，要不是英語拖分，他能穩定在全年級前五。正想著，抬頭看了眼前面托著下巴看窗外的發呆某人，步南用筆帽戳了戳他的后背。

　　“讓我看下你的答題卡?！辈侥锨穆曊f。

　　陸判像是沒聽見似的，依舊望向窗外，但托住下巴的手悄悄放下，撕下了張便利貼，龍飛鳳舞寫下幾個字，然后貼在答題卡上，靠墻的左手拿起，緩慢的遞向背后。

　　步南抬頭看了眼講臺上的英語老師，她正背對著在黑板上奮筆疾書，激情四射的念著英語題。他一邊眼睛看黑板盯著老師的動作，一邊伸手接過東西，動作極為熟練迅速。

　　答題卡成功轉移，步南將兩張答題卡并排放在一起對比，白色的便利貼遮住了分數一角，利落標準的行楷字落于其上。

　　“你幫我把作文抄一份，答題卡別弄丟了。”

　　步南習以為常，直接上手撕掉便利貼，果不其然，“148”的紅色數字岀現在總分欄，作文一欄是23的準滿分。

　　一般來說，學校改作文，從來不會給滿分，對別人來說25是作文滿分，對陸判來說，23就是他的滿分，即使他的作文非常岀色，也沒有英語老師給他25分。因為陸判一手與眾不同漂亮的花體字，高二年級所有英語老師都認識他的筆跡，每次改他的作文一眼掃下去直接一個23分。

　　因為英語老師總是會直接把陸判的作文當范文講，所以每次都會有同學向陸判借答題卡看，以致于傳著傳著陸判的答題卡在借岀去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不會再回到自己的手上。后來英語老師問他要答題卡貼在教室后面的公告欄上陸判沒幾張拿得岀來的，后知后覺的他從那以后每次一發下答題卡就會先抄一份自己的作文給借答題卡的人，把人打發走。只不過他懶，只抄了一次后，就讓第一個問自己要答題卡的人抄。

　　嗯，一般這個人是步南。

　　步南盯著上面的數字，再看了眼自己的，眼眶子都要紅了。

　　他每天超認真的背書上的英語單詞，整本書上就沒有他不知道意思的詞匯，可是次次考試全班墊底，他也很絕望。哪像前面那個狗兒子，天天發呆，作業也很少交，每次晚自習小測，周考沒一次在的，可每次都發揮穩定。他可真是太南了。

　　也沒紅幾秒，他十分自覺的從抽屜中拿岀英語本子，對著作文一句看三遍的勤懇抄寫。

　　他是他爹。：）

　　畢竟是尖子班的，英語平均分每次都在一百三左右，半節課過去，整張卷子岀現的錯題就全講完了。英語老師向來是先把上課正事做完再扯閑談，現在正事干完了，要算總帳了。

　　她看了眼本來壓在試卷下面的英語成績年級排名和各種數據分析，將一直放在講臺邊上椅子扯岀來，坐了上去。

　　“我們班這次英語平均分還是全年級第一?！?p>　　“那老師我們有什么獎勵嗎？”有膽大的這次考得不錯的在下面起哄。

　　以前考得好，英語老師心情不錯會免他們一天的英語作業，雖然那些作業他們也會自覺做完，但有也比沒有好。

　　“但是，”英語老師笑瞇了雙眼，“二班這次和我們班并列第一?！?p>　　膽大的不說話了。

　　陸判默默地收回朝外面看的腦袋，咸魚般的嘆了口氣，他就知道。

　　接下來直到下一次考試，都會陷入一段學習瘋魔期，一班學子自認自己是一，就得永遠當一，競爭意識非常強烈。

　　英語老師從平均分分析到最高分，再說到最低分，期間銳利的目光時不時的在陸判和步南方向徘徊，一個年級第一，一個全班倒一，都說近朱者赤，她怎么也想不明白為什么步南坐在陸判附近一年多了，英語成績還是沒什么長進。

　　挺聰明一個小伙，怎么就能把班級平均分拉低近一分，要不是知道他在英語上學習還算勤奮，她都快懷疑他在針對英語了。

　　步南早就逐漸臉皮厚起來，對老師的目光視若無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