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日上三竿,坐山鎮里才有稀稀疏疏的幾個人走在街上,鎮上的小酒館,此時也是空空蕩蕩的,唯有一個小廝模樣的少年,正百無聊賴的發著呆。
“小安子,給你道爺來一份紅燒肉。”
人未到,聲先至,一個身著襤褸道袍的老道士大步跨入了小酒館,又好像想到什么,沖著小廝喊到:“再給大和尚來份白斬雞。”
“不可不可。”
一個光頭大和尚慌慌張張跟了進來,急急忙忙擺動手掌說道:“可別聽李施主胡言亂語,出家之人不得殺生,實乃罪過罪過。”
“亡于你破山和尚手中的人命還少了?”李老道嗤之以鼻。
“阿彌陀佛,眾生深陷苦海,貧僧行的是渡人之事。”破山和尚雙手合十,面色悲苦。
“得了吧,詹道友一個月才開一次店,今日我李老道可沒空在此與你論道。”說罷,李老道便轉過頭對著小廝道:“給大和尚來一份十景素燴。”
“善哉善哉。”破山和尚頓時眉開眼笑,似乎想到什么,又補充到:“再多加一份面筋。”
“詹道友做的面筋的確好吃。”李老道似有同感的點了點頭,頓了頓接著說:“老道甚至都懷疑他是不是廚仙再世了,像面筋、紅燒肉、獅子頭、火鍋、串串,之前老道是聞所未聞,但在這三寸酒舍之中,好吃的卻層出不窮,只可惜詹道友他每月只開一次門。”老道舔了舔嘴唇,頗有些遺憾。
破山和尚點點頭,表示贊同。
“師傅他老人家可沒這么多空閑,他的愛好可多了去了,這飯菜不過其中之一。”小廝曹安笑道,旋即壓低聲音道:“李道長,師傅他最近剛剛取出了一壇上好的女兒紅。”
曹安伸出右手攤開手掌,比了一個五,神秘兮兮的說道:“在地下可足足埋了五十年。”
“五十年絕品女兒紅。”李老道眼睛都要瞪出來了,瞬間便是雙眼放光,他神色一正,義正言辭的說道:“如此佳釀,一人獨飲豈不可惜,我李老道,定要為他分擔一二。”
“你做夢。”話音剛落,一位身著素色長衫的中年人信步而來,陰沉著臉,隨口一喝,倒顯得氣勢十足,此人便是酒館老板兼廚子詹青云。
詹青云瞥了一眼曹安,隨口道:“去你青姨那里拿份食材。”
“好嘞,師傅。”曹安應聲而去,神色如常,仿佛之前告密之事與他毫無瓜葛一般。
“不得了啊,小安子這臉皮越來越厚了。”李老道看著曹安出門感嘆道,旋即對著詹青云說:“多好的苗子,可惜都被你帶歪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你確定是他這是跟我學的?”
詹青云的嘴角開始抽搐,臉色變得更黑了。
“罷了罷了,不說這了。”李老道略帶心虛的訕笑,隨即諂媚道:“你那壇女兒紅怎么說?”
“什么怎么說。”詹青云沒好氣的說,旋即嘆了一口氣:“這酒,是用來踐行的。”
李老道聞言頓時收斂了笑容,嘆了口氣,也不再追問。
……
“什么東西掉我肩膀上了?”
曹安已經快到了青姨的小貨鋪,突然感覺到有什么東西撞到他的肩膀,隨即掉到地上。
他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干干的,好似是一顆葡萄干一般,曹安抬頭一看,卻是一只蝙蝠撲棱著薄翼飛走了。
“算了算了,這夜明砂也算是一味藥材,算不得污穢之物。”曹安安慰著自己。
心里卻暗想自己要是能像師傅一樣飛天,一定會飛過去抓住它,把它摁在地上告訴他什么叫人間不值得!
轉角便是一家雜貨鋪,店鋪很小,橫豎不過數十丈,此刻一位端莊少婦正居于其中,捧著一本書看的津津有味,曹安打招呼道:“青姨,您又在看書啊?”
秦青青面不改色的合上了手中的書,應道:“你來拿食材嗎?”
“是呀,師傅準備做紅燒肉跟十景素燴。”曹安答道,不經意一瞥,他看見秦青青合上的書,字跡似乎像是蔡大儒的所提。
蔡大儒是坐山鎮的教書先生,是詹青云的至交好友,也是當世為數不多的大儒之一。
在坐山鎮中,與曹安同齡的還有三人,分別是小和尚見福、小書生宋文甲、小道士張道林,他們四人自幼便隨蔡大儒讀書識字,稍微年長后,才跟隨各自的師傅,蔡大儒雖出生儒家,但為人隨和,所以與曹安等人也甚是親近。
曹安驚道:“青姨,蔡大儒又出新作了?”
秦青青面色如常,輕聲說:“確實新出了一冊畫卷。”
曹安對此饒有興趣:“常人作畫,便是一卷卷繪制,蔡大儒果然非同凡響,一出便是一冊,此畫可曾有名?”
秦青青的臉瞬間變得通紅,似乎有些羞于啟齒,支支吾吾就是不肯言語。曹安的好奇心卻是更為旺盛了,奇道:“有什么難言之隱嗎?”
秦青青唰的一下臉色透紅,當下便把書往桌上一放,只撂下了一句我去準備食材。
曹安領會到了秦青青的意思,好奇心早已按耐不住的他當下便拿起了桌子上的書。
書皮是極好的牛皮紙所制,書的封面上端端正正寫著五個正楷大字----猛男歷險記。
“蔡大儒學富五車才高八斗,有些時候的確會不拘小節,或許這就是天才與凡人的區別吧。”曹安有些感慨,只是嘴角情不自禁的有些抽搐。
打開封面后,曹安卻是眼前一亮,蔡大儒作畫的手法,與常人大相徑庭,儒家做畫,常以墨水為為材料,做于宣紙之上,以水為韻,以墨為骨,以色彩為輔,重神不重形,被稱為水墨丹青。
而蔡大儒所做的這冊《猛男歷險記》卻大為不同。
它以彩墨勾勒其筋骨,使其栩栩如生,線條夸張大膽兼備,顯得極為傳神,乍一看只覺得頗為新奇,仔細一看卻是內藏乾坤,并且這一整本畫冊,串聯起來居然是一整個故事,這讓曹安只覺得嘆為觀止!
看著看著,曹安的臉色突然就黑了。
這畫冊的故事,講的是四個人歷經辛苦走出森林,一路斬妖除魔,然后被惡勢力給碾壓了,但他們沒有放棄,一路反抗一路修煉,最后打敗惡勢力拯救世界的故事。
故事沒有問題,但這四個人,仔細看可以分辨出是一位小和尚、一位小道士、一位小書生以及一位少年郎,這分明說的就是自己跟那幾位玩伴!
蔡大儒竟然做這種畫來取樂,最讓人生氣的是居然還不把自己畫的英明神武一些,曹安心中憤憤不平。
“蔡大儒說這種畫名為漫畫,據說最開始還是你師傅提出的點子。”
曹安抬頭,不知何時,秦青青已經回來了,右手邊放著一個食盒,而她正捂嘴偷偷樂在,且笑著說:“可真別說,這漫畫看的還真有意思,下次我讓他多給你畫個大媳婦出來!”說罷,便把手邊的食盒遞了過來。
曹安接過食盒,忿忿不平地說道:“下次他若沒把我畫的有三頭六臂可以翻山倒海,我就帶著小和尚去拔他的胡子。”
“哈哈,那也得你們拔得下來。”秦青青只是笑著說。
世人尋道,且分為三大境界,分別是氣境、丹境和道境,每大境界又分有三個小境界。
而蔡文殊可是邁入道境并且已經合道的大儒,若是能再進一步,他便會站在儒道的巔峰,這樣的人物,便坐在那里讓曹安拔上一百個春秋,他的胡子動也不會動一下。
曹安悻悻,提起食盒便欲出門,不巧剛一轉身,一只碩大的白貓猛然從他面前竄過,曹安嚇得一哆嗦,手中的食盒差點便掉落地上。
“小花,不得調皮。”秦青青呵斥道,旋即充滿歉意的對曹安說:“不好意思,小花總是這么調皮。”
曹安擦擦虛汗,擺擺手敷衍的說道:“沒事沒事,小花真可愛。”說罷,便匆匆轉身離去,開玩笑,那只白貓兇得很,打小就愛捉弄曹安,曹安躲它都來不及。
“小安子,要變天了,你注意啊。”
隱隱的,背后傳來囑咐的聲音,曹安看看天,不知道什么時候,烏云遮蔽了天空,他擺了擺手,表示知道了。
坐山鎮不大,不過幾十戶人家,畢竟是地處九州的最北邊,又居于森林深處,能在此地出現,那就已非常人了,但按道理來講,曹安覺得稱呼為村子更合適,天曉得為什么大家都喊鎮子,曹安也問過師傅,師傅說不過一個稱呼罷了。
秦青青的雜貨鋪與小酒館相隔的并不遠,僅僅隔了一條小小的青衣巷,而蔡大儒,便居于青衣巷。
曹安路過巷子時,伸長腦袋,想看看蔡大儒在不在,蔡大儒沒見著,卻看到了一位憊懶少年,正躺在院子中的藤搖椅上,此刻正以書蒙面,神游物外。
曹安沖他打了聲招呼,喊道:“小書生小書生,你師傅在家不?”
小書生宋文甲方才把書稍稍往下拉了一些,瞇著眼睛看著曹安懶懶的回答:“沒去你那兒吃飯?天知道去哪兒了。”
曹安憤憤不平的告狀:“他畫了一冊猛男歷險記,里面說的是咱們四個。”
“我知道。”宋文甲神色淡定地說:“是我給出的主意,怎么樣,這個名字還行吧?”
“是你取的?”曹安瞪大了眼睛:“你平日里看的圣賢書都是被你吃了嗎,更何況。”
曹安壓低了聲音問道:“你為啥沒有建議把我寫的英明神武一些。”
“我忘了。”宋文甲輕描淡寫的回答。
而就在宋文甲說話的同時,一顆碩大的不明物體,從天而降,目標赫然直指宋文甲尚在開合的嘴唇。
千鈞一發之際,宋文甲下意識便是腳尖使勁一蹬,眨眼間,整個人帶著藤搖椅便已后退數尺之外,險而又險的躲避了不明物體的襲擊。
曹安抬頭一看,卻驚訝的發現竟然又是一只蝙蝠,比之前向他卸貨的那只要略小。
也多虧了宋文甲已進入氣境的第二個階段,凝煉出了氣旋,反應異于常人,這才幸免于難。
曹安正欲調侃宋文甲,突然一個疑問自腦海一閃而過。
大白天蝙蝠為何頻繁露頭?這并不合常理。
他緊鎖眉頭,腦袋里各種猜想在瘋狂跳動,嘴巴上卻一直念叨著不對不對。
突然,他想到什么似的,望向已經平復下來的小書生宋文甲,兩人的眼中同時閃現出一抹驚駭。
地龍翻身!!!山河巨震!!!
就在兩人醒悟的這一瞬間,烏云蔽日,地動山搖,一道悶雷似的轟鳴聲響徹天地之間!!!

范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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